我想吃肉 作品

495.拿捏 “姥的安排都是最好的”


陳萌卻說:“好孩子!”




祝煉鬍子都蓄起來了,他還是說“孩子”,鄭熹道:“你先回館舍休息吧。”




“是。”




祝纓在京城留了產業,祝煉與路丹青也就住在這裡,他們兩個還有許多人沒有拜訪。譬如張仙姑要問候的金大娘子、花姐惦記的慈庵、周娓託他們探望一下舊同僚之類。此外又有溫嶽、姚景夏、阮、葉等祝纓的“舊部”將軍。




兩人忙得不亦樂乎,鄭熹、陳萌卻先與冼敬吵了一架。




鄭、陳以為,祝煉沒接這個茬兒,皇帝多少會再猶豫一下,沒想到他讓政事堂簽字授祝煉梧州刺史。鄭、陳二人對著這份敕書都有些憤怒,陳萌質問冼敬:“這是怎麼回事?朝廷什麼時候這麼小器了?”




冼敬道:“正是朝廷威嚴。不能她要什麼,朝廷就給什麼。幾十年來,朝廷都是這樣的予取予求。節度使,不能這麼簡單就讓她拿到了……”




鄭熹提起敕書,抬步就走。陳萌道:“哎,你幹嘛?”




“找陛下去。”




鄭熹是一肚子的火,他對祝纓沒那麼深厚的感情,但祝纓好歹能講道理,京城這群傻子自有一番他們的道理,就是不會看看形勢。




鄭熹走在前面,其他二人忙跟了去。




皇帝正在逗架子上的鸚鵡,讓它說話,見三相齊至,問道:“怎麼了?”




鄭熹補了個禮,才說了祝纓的事情:“這是早就知道的事兒,如今水到渠成,不知陛下還在猶豫什麼?”




皇帝將手中的籤子一扔,輕鬆地道:“哪裡有什麼猶豫?不過朝廷也不能那麼猴急吧?威嚴何在?”




冼敬也接口道:“她一介女流,需要朝廷賜予的大義名份。”




“她已經統御安南了!”鄭熹說,“答不答應,她都已然是節度使了,只是還沒有那一張紙而已。”




陳萌對皇帝道:“您就算想拿捏,也該想一想西番。當年與西番一戰,不提祝纓,姚辰英、葉、阮諸將也都言,番主未受重創,是被部族拖累。他修齊內政,也花不了十年,如今過去幾年了?累利阿吐也愈發老辣了,聞說他襄扶幼主重整兵馬,也在虎視眈眈。這個時候,不宜再與南面起衝突。”




鄭熹道:“若昆達赤有異動,正是要用到她鉗制的時候。此時拿捏她,屆時她再拖延,朝廷到時候要付出的可就不止是一紙敕書了。”




陳萌又說:“她那個人,不好繁文縟節,別人的好都記著呢。如今也沒必要為難她,不如給她個人情。只封學生,倒把老師閃在一邊,這也不合適。不是朝廷的風度。”




冼敬忽然道:“如果祝煉願意呢?”




“那他就是個小人!”陳萌說。




“這是為大局考慮!”




陳萌道:“你這是誘人為盜!”




眼見兩人要吵起來,皇帝道:“那就問一問祝煉。”




祝煉又被提到了宮裡,他正經在朝廷任職的時候見皇帝都沒有這麼密。




到了大殿,三個丞相都在,他本能地覺得有危險,人也更加警惕了起來。




皇帝溫言道:“你做梧州刺史的敕令已經寫好啦,你高興嗎?”




“我老師的敕令有了嗎?”




冼敬道:“說的是你。”




祝煉搖了搖頭,道:“老師的敕封不下,我們什麼也不要。老師沒說要我做梧州刺史,我就不做。”




“男人丈夫,如何……如何這般沒有志氣?”




“我本是奴隸,原也做不到刺史。”




冼敬道:“這是君命。”




祝煉認真地說:“我是蠻夷。”




陳萌咳嗽了一聲,祝煉平靜地看了看他,道:“蠻夷奴隸,煙瘴之地的一個土財主都能捆了當牲口使。老師把我當人,我就要做個人。”




鄭熹溫言道:“子璋沒有白栽培你。”




“不是栽培。老師家,養育的我。”祝煉說完,吐出胸中濁氣。




自小時候起,積累在心頭的擔憂在這一刻消散了!他忽然想起了石頭,自己不是石頭那樣的人,從小就懷有憂懼之心,唯恐自己“無用”之後被棄如敝屣。




直到祝纓將他留在梧州,拿下安南,給他正式安排了職位,讓他治理一方,他才覺得自己不是浮萍了,而是像一顆種子,向下發出了根,扎進了泥土裡,踏實、心安。以後老師的基業給誰繼承?對他而言重要也不重要,給他,他就好好做,不給他,他就聽老師的安排。




皇帝乾笑了兩聲:“你也是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