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吃肉 作品

366.荊氏 “我與蒼生,不用別人橫在中間。”

    餘清泉知道,想讓祝纓明確表態是不可能了,但是隻要她不用力針對,那倒是能松一大口氣。

    他鄭重地一揖:“我為天下蒼生,謝過大人了。”

    祝纓道:“我與蒼生,不用別人橫在中間。”

    餘清泉臉上掛著淚,呆呆地抬頭:“您?”

    祝纓道:“你們,如果少一點把蒼生掛在嘴邊,多幹一點實事,王相公也不至於這麼累。若從你我初見開始,你便習研庶務,他也能輕鬆一些。”

    餘清泉道:“彼時是有打算的,後來竟耽誤了。今時今日,如今如何走得開?”

    祝纓搖了搖頭:“言盡於此。”

    說完,也不管那個奏本,點一點頭,邁步走了。

    留下餘清泉立在原地一抹臉,急急地將祝纓的奏本拿起來看了一下。條理清晰,憑誰看了都得說一聲好。這樣一份奏本送上去,陛下、政事堂必是滿意的。看看這手筆,竟有些王雲鶴的風範。

    明明氣質很合,如何竟終不能相融呢?!難道是祝纓想自行其事以顯其能?這……

    餘清泉恨得直捶桌子。

    還得把奏本給收好了,原模原樣地給送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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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纓不管餘清泉怎麼想,待餘清泉一如往昔,好好地招待,再好模好樣給人送走。

    再回行轅,派人盯著輸糧、開荒事宜,自己也不時裹件青衫就下去看看。

    這一日,她才從外面回來,就聽到祝文說:“大人,顧郎君來了。”

    祝纓點點頭,心道:正是春耕的時候,他來做什麼?是春耕遇到了難處,找我要耕牛來了,還是與官軍起了摩擦,找我協調來了?

    抬步走進去,顧同正在堂上等著,猛一見她一身青衫,有些恍惚:老師看著還挺年輕哩!

    祝纓道:“發什麼愣呢?”

    顧同忙說:“老師,是有這麼一件事兒。我也不知道怎麼的,那一天,我正在田裡呢,有人找到了我……”

    當時,顧同正在兩個老農吵架,他們是老兵的家眷,辛苦來投奔兒子,一看有地,雖然是要開荒,但是借牲口給農具的,也都不挑剔。

    起初千恩萬謝要供長生牌位,沒兩天就起了爭執。原籍的氣候與北地不同,彼此對何時耕種產生了分歧。

    老兵原籍正是中原腹地,皇曆就是照著這個地方的氣候編的,當然合適。北地寒冷,日子不對,得往後推。老農堅持看皇曆用以前的習慣,顧同堅持北地經驗得往後挪挪。

    吵得不可開交之時,衙役來找顧同:“大人,衙門裡來了客人,挑著兩擔子禮物。”

    顧同還以為是哪位老鄉來感謝他,裝半筐穀子乾菜、捆兩隻雞鴨挑了來送給他。

    到了一看,兩擔子裡裝的是金銀細軟,打頭一個書生模樣的年輕人,穿著綢衫、腰束革帶,極有禮貌地口稱:“拜見世叔。”

    然後遞上了一張名帖,來人自稱姓荊,是南平縣人,父親名叫荊綱,與顧家同是梧州人。荊綱一直在外為官,現在聽說了同鄉顧同在北地,特意派了兒子過來拜見。

    顧同知道荊綱是誰,荊家當初可被祝纓收拾過一回,後來倒是老實了。但是顧同與荊綱是沒有很深的交情的,來找他幹嘛?

    他接過了名帖,一看果然是他知道的那個荊綱,名帖還附了禮單。顧同道:“遠道而來,還這麼客氣做什麼?”

    荊鵬又取出一封信來,雙手遞了過去:“家父的意思,都在信裡了。”

    顧同一面讓荊綱坐了,一面拆信,口裡寒暄兩句路上辛苦。

    荊鵬道:“家父任上離北地不遠,一路還算順暢。”

    顧同掃了兩頁,心裡有數了,荊綱這是請他代向祝纓討情,想到祝纓手下做事。

    顧同算了算荊綱的年紀,又回憶一下荊綱這帖子上的頭銜,就猜荊綱是不想一直被埋沒,這是找上進門路來了。

    顧同將帖子收了,信重新摺好,問荊鵬住在哪裡,安排他住下,又要給荊鵬接風。素未謀面的叔侄二人推杯換盞間,顧同也問明瞭荊綱的情況。

    從六升五是很不容易的,哪怕是進士科,沒個後臺也是很難的,一般人就是熬。自己雖沒升到五品,但是老師把自己從縣令又變成了個司馬,頭上還沒知府的那種,明顯人一看就知道是五品在望了。一切,都拜老師所賜。

    但凡相關的人有點腦子,都會考慮一下這條路。

    荊綱是個明白人,這個顧同知道。

    不過他吃不準祝纓的想法,祝纓一直以來更喜歡用一些年輕人,從頭開始教。這樣的好處是顯而易見的——年輕人還沒有沾染上一些奇怪的習慣,好定型。

    顧同稍一思索,還是決定為荊綱遞這一回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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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你就來了?”祝纓問。

    顧同有點忐忑,仍是解釋道:“荊綱也不算庸材,您現在又多兼了一個營田使,正是用人的時候。眼下朝裡,王、鄭之間是因戰事休戰,又不是不再鬧了,您手底下調個人來,萬一是哪一方的,到時候公器私用,把正經事拿來黨爭。誤您的事兒。”

    他的聲音越說越小,偷偷看一看祝纓,見她好像沒有生氣,又提高了一點聲音繼續說:“王相公是君子,可手下也有歪瓜劣棗呢!鄭相公那兒就更不用說了,他們對您好,也不是就不對別人使壞了。不如弄個服您的人來。別的不敢說,用荊家比用生人要強啊。”

    祝纓道:“話都讓你說了,我還能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