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吃肉 作品

251. 相似 析產別居

    祝纓點了點頭“今天你們二位也辛苦了。胡娘子,你辛苦一趟,送她們過去吧,從那邊走,叫外面人看著了又要圍觀她們詢問安新情了。案子還沒定下來,你們兩個出去了不要講。”

    兩人忙答應了。

    王司功心道咱們這位刺史大人,真真心細如塵。

    一行人到了簽押房,臉都掛了下來,只有祝纓表依然如舊,問道“都說說吧,這個案子你們怎麼看”

    李司法道“當然是要嚴辦,觀李某絕非良善之輩,遷怒縱火不能姑息。”大年初一攪局,還不止一條人命,還縱火,稱得上是性質惡劣了。

    祝纓又看王司功,王司功道“人命關天,該嚴辦”

    郭縣令道“下官也是這個意思。不、不過”

    “嗯不要吞吞吐吐的,有話就說。”

    郭縣令這大半天腦子都在飛速地轉著,案子,刺史接管了就沒別人什麼事兒了,比刺史還厲害的查案斷案高手,本州估計是沒有的。但他也不能什麼事兒都不做,他也想到了另一條“大人,這案子的時候不好,且又是這等事,就怕有人藉機生事。”

    “詳細說說。”

    “教化之類的。大人,這案子的時候太不講究了,又涉人倫,不宜讓它鬧大。大人年輕有為,仕途正順,梧州新設實是大人之功。想必是招人眼紅的。”

    王司功看了郭縣令一眼,心道你長進了啊

    祝纓點了點頭,又繼續問還有什麼看法,所有人都搖了搖頭,派出去的衙役還沒回來,目前情況也就只能說這些了。

    花姐和小江也跟著進來了,因為花姐的關係,她們倆是被讓到了側方比較靠前的一個位置而不是隊伍的末尾。她們也都不說話。

    祝纓道“好吧,先到這裡。這個年”

    王、李、郭都自認倒黴。案情其實挺清楚的,在他們看來,除非衙役能夠拿到什麼驚天逆轉的證據,否則也就這樣了。看李某的樣子,就是個遊手好閒的男人,還打老婆,把老婆氣得跑回孃家,他又到岳家去鬧事兒。結果玩脫了。

    這麼清楚的案子,不用特意去判,完全可以往後壓一壓,出了正月、至少出了十五再斷。但是在梧州,這就不太行。因為他們的刺史是祝纓,等閒不壓正經活。

    果然,祝纓讓他們各自去安撫百姓,案子她要辦,這個年也要讓百姓過好。

    三人都拱手出去了,出了衙門就開始吩咐“沒有什麼大事,都會處置好的莫要慌亂”

    話說完才發現,大街上的人哪有慌亂的樣子

    人們講著點案子的故事,接著拜年交流各自聽到的“內情”去了。

    三人對望一眼,面面相覷了一陣兒,王司功道“那咱們就也各自拜年去吧。”

    三人互相道別,郭縣令很快回到了不遠處的南平縣衙,越想越覺得憋屈,他明明什麼都沒幹啊不對,他明明兢兢業業一整年,去年刺史大人有小半年沒在城裡他也不敢鬆懈他可辛苦了稅賦不欠,百姓樂業,南平縣的糖坊也給他賺取了不少的利潤,眼看日子一年比一年好,他的任期也就還剩兩年了,正要趁這兩年多豐潤一下自己的荷包,竟出了這個事

    命案發生在他的轄下他就有責任,所以祝纓接手了這個案子他倒也不是特別的反對。因為祝纓能夠將案子辦好,案子辦好了,他的責任也就減輕。但是實不宜鬧大,鬧大了還是臉上不好看。

    還有,事情是發生在糖坊女工身上的,只要攤上了這麼個男人,無論換個什麼別的作坊,又或者就是在內宅幫傭,這事該發生還是發生。但是沾了糖坊,郭縣令心裡就直覺得不得勁兒。

    糖坊可是他南平縣的搖錢樹。

    他怕,有人比他更怕

    回來衣服還沒換,外面就有人來求見了,來的不是別人,乃是荊老封翁打頭,帶著兩個糖坊的坊主。楊坊主是荊老封翁的姻親,另一個張坊主也是南平縣的頭面人物。楊坊主出了刺史府,第一件事就是找上荊老封翁與另一位同行坊主,央他們同往郭縣令處求情。

    同行是冤家,目前在梧州的製糖業裡還沒有冤得那麼厲害,主顧有得是,誰都做不完。上頭又有一個刺史,曾將他們召集起來“商量”糖價、甘蔗收購價之類。這個法子他們用了幾次之後,就覺得有些時候還是有用的,同行之間也就一直保持著一種溝通的習慣。於甘蔗收購、糖價公議、工價共議等幾件事件大家有了比較良好的合作之後,另一位坊主也同意與他同來。

    郭縣令在祝纓面前是恭恭敬敬,到了他們面前,除開對荊老封翁十分禮貌之外,對另兩位就沒那麼客氣了。他沒好氣地對楊坊主說“你不在家裡老實等著傳問過堂,跑到我這裡來做什麼”

    楊坊主也沒有了之前的意氣風發,小心地湊上前道“是有一事要求大人。”

    荊老封翁道“今天遇到這事兒,心裡都不痛快。”

    有他一個圓場,郭縣令才接了下一句話“什麼事”

    楊坊主道“還求大人在刺史大人面前美言幾句,早些結這個案子吧我那糖坊,人日之後就要開工了。如今花名冊也被拿了,賬本也被調了去看,管事、僱工都不能幹旁的,專等斷案,委實拖不起。”

    郭縣令道“你還支使起我來了催促大人辦案,你以為你是政事堂”

    “不敢不敢”

    荊老封翁又給墊了一句話“你我皆知刺史大人辦案向來又快又細,不過今番挨著了過年,底下辦事的人未必樂意。萬一拖沓,也是不好。”

    過年時他們都送了重禮給郭縣令,郭縣令拿一回喬,發一發心中的驚慌之意,又想起自己的事兒來了,斥道“你們怎麼弄的弄那麼個麻煩頭子去幫工,你找不著別人了別是你們真的有私情吧你看你什麼毛病”

    楊坊主冤得要死“我都不知道她長什麼樣子再也不找婦人了不是,我是說,再也不僱這樣的婦人了。我就該學著項三娘,有上門鬧事的,就不僱。讓他們全家都滾蛋”

    這話一扯就扯遠了,另一坊主道“大人,我等從不拖欠稅金,也修橋鋪路,也施粥贈藥。僱傭貧人也是給他們一口飯吃,不能說積德行善,也得是個問心無愧要是因別人的官司將我等拖入其中,以後這日子就沒法過了。要說喚我等做個證人,責無旁貸,捲入其中,未免冤枉啊”

    郭縣令道“又沒有問你們的罪還有你,你的糖坊也不曾上封條,怎麼就耽誤你買賣了你們這是要幹什麼轄制官府好大的膽子”接著轉了顏色,對荊老封翁道“您老也是,何苦跑這一趟大人那裡,我自會進言的。”

    荊老封翁面子得足,也對郭縣令客客氣氣的,說“大人說的是,我們等大人的好消息就是了。”

    郭縣令對荊老封翁很客氣,親自將他送出門外,對兩個坊主卻是愛搭不理,擺一擺手就讓他們離開了。

    兩個坊主出了縣衙又對荊老封翁拱手,荊老封翁道“都是親戚,何必客氣”二人又賠著禮將荊老封翁送了回去,荊老封翁邀二人進家坐坐,二人又在荊家陪坐了一陣兒。荊老封翁再三問他“你果與那個女子沒有干係”

    楊坊主頭上汗也急出來了“您還不信我嗎我我房裡有人”

    荊老封翁見他樣子不似作偽,才說“刺史大人雖然也會迴護些貧戶,但也是講道理的,你果然沒有做這樣的事,那就無事,你且回家等著就是。不會太久的。”這一點荊老封翁還是有把握的,祝纓的信譽頗佳,幾乎不曾見她故意為難人。

    楊坊主道“是。那郭縣令”他也不是很擔心刺史府這兒,他其實怕的是別人。

    荊老封翁一笑“有刺史大人在,不用怕別人。”

    楊坊主這再與另一個張坊主辭出了荊府,出了荊府,楊坊主對張坊主拱手道“張兄,多謝。”

    “哪裡哪裡,老弟真是無妄之災。”

    “到舍下聊聊”

    張坊主一挑眉“好。”

    楊宅就在梧州城內,二人很快就到了楊宅。楊宅這一年收穫頗豐,為了過新年裝飾得花團錦簇。本該是歡聲笑語的,現在人人臉上都點勉強。無論主僕,是罵的居多。楊坊主的母親與娘子兩個人坐在正房裡已經罵了半天李某了“小人心性構陷他人不得好死”

    楊府的僕人們也罵“殺千刀的,害我們新年也過不好。”

    新年是僕人們一個得賞的好時節,現在這樣子,誰還敢討賞

    主人回家了,除了跑到後面報信的,其他人都大氣也不敢出,奉茶、捧出火盆放到主人腳下,退出、掩門,動作一氣呵成。再跑到後面告訴女主人如此這般。

    張坊主見楊坊主連僕人也斥退了,問道“老弟這是做甚”

    楊坊主道“正有一事要與老兄商議。”

    “請講。”

    “由這個案子想著的,這樣的人我是不敢僱的,我是預備以後僱女工不但要保人,還須父兄畫押。”

    “妙啊”

    楊坊主道“要不是女工確實便宜好用,我都不想僱女工了真是罪過,婦人多了,是非就多”

    張坊主笑道“你現在也可放出風去,就說不招了,以後還能再壓一壓工錢。”

    “那樣未免太咳咳。這事兒只咱們兩家可不成咱們這麼幹了,他們不講究起來,還是咱們吃虧呀我想,約上他們幾家,趁沒開工訂個攻守同盟,也如甘蔗進價一般”

    “妙啊”

    兩人又細細地議了一回,當下約定分頭聯繫熟人,再開一個小會,將用工的條件也設一設。別什麼亂人都收如果一人發現某工人有問題,像王氏這樣的,家裡一個亂七八糟的丈夫,得趕緊通知同行,全行都別招這樣的人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