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吃肉 作品

第80章 行跡

    張仙姑道:“那我把手上的弄好,接著看房去。哎……現在看著了的房子,叫人等咱們到明年,人家也不能答應啊!跟他們說說,咱這房子早些退了搬走,剩下幾個月的錢算還我們,成不?”

    祝纓道:“娘先找著合適的房子,咱們再商量。”

    “那成。”

    這天晚上,祝纓又陪著張仙姑、祝大合計了一下,城外的薄田如果沒有連貫起來的,就分兩批買兩處也是可以的。張仙姑道:“那這樣可買的就多了。”祝纓看他們倆興致勃勃的樣子,知道他們接下來又有事兒幹了,不由一笑。

    這一夜,祝家平和了許多。

    次日,祝纓估摸著鄭熹下朝來忙完了頭一輪的事兒,抽了本賬去找鄭熹。鄭熹一見她就笑了:“你又要出夭蛾子了,把那本破賬放下吧,看著就像個擋箭牌。”

    祝纓看他這個樣子就知道陳相那事兒不大。也說:“是正經事呢。”

    “哦?”

    祝纓道:“那個,昨天求的公文已經發出去了,有消息怎麼也得一個月。有消息之前,您不會著急結案吧?我算過了,照常理還得近兩個月才能結呢。”

    她是以協查逆案為由發的尋人公文,如果逆案都結了,還協查個屁?!

    “也就你敢這麼問!有你這麼對上官說話的嗎?求完了,又來催,親兒子都要捱打。”

    祝纓道:“既然您到現在還沒打,那就告訴我唄。”

    鄭熹好笑地說:“要是你的想法不能成,我就不會給你的傻念頭用印了。”

    祝纓樂道:“謝大人成全,這事成了。”

    鄭熹道:“且慢高興,事情成與不成,要看人的造化。設若那人出了意外,你也不要過於自責。”

    祝纓吃驚地問:“我自責什麼?又不是我坑的她?我認識她嗎?成就成,不成就不成。我又不欠她的!這事兒吧,*了,就沒有遺憾了。她結果怎麼樣反正我盡力了。難道您做的事,必要每件都成的嗎?不會吧?不會吧?”

    鄭熹笑罵道:“沒志氣!”

    祝纓不在意地說:“那我可記住了,您要辦的事一定會辦成。嘿嘿!”

    “嗯?還記我的小賬?等著好取笑我?”

    “那可不一定!”

    鄭熹罵道:“你還不滾去接著讀書?”

    祝纓又滾了。她還記得這一天是去取驅蚊藥的日子,到了一看,果然也是火繩艾蒿,掌櫃的說:“小鋪最好的驅蚊藥。”盤的手藝比張仙姑強多了,但是它也不值一貫!

    祝纓道:“他們跟我說,就是艾蒿,很便宜的。你給我拿點艾蒿吧。”

    一旁花姐聽了,忍著笑說:“師傅,我回去了。”

    祝纓跟掌櫃的一番磨牙,還是給了掌櫃的二百錢買了艾蒿回去,又被張仙姑說:“買貴了!”

    過了兩天,不等她去找王司直,卻見王司直與左主簿攔住了她,祝纓道:“你們兩個怎麼?”

    左主簿道:“出事了。”

    “老王?”

    王司直道:“不是我。還記得咱們說的那個告發的人麼?死了!”

    “噫!”祝纓說,“那可有點小麻煩,怎麼跟上頭報呢?”

    左主簿道:“你不知道?”

    “啊?”

    王司直道:“判的流放,出京三十里,失足跌進河裡,淹死了。喏,報信的人在那兒呢!”

    祝纓道:“這下倒好了,陳相公也省心了,鄭大人也省心了。只可惜押送的人要吃苦頭了。”

    王司直道:“也不一定是苦頭,興許還有甜頭呢。這般長途押解,死個把人,不是常有的麼?這是滅口。不知道我……”

    祝纓這才對王司直道:“我沒有直接問,但是他說,只要是他想做的事,就會做成。你且把心放寬,穩穩當當的,做事的時候別出了差錯才好。想來老王你與犯官並不是一回事。那件事,遮掩尚且來不及,動了你,是遮掩呢?還是鬧大?”

    王司直道:“好,好。”

    左主簿道:“哎喲,老王悠閒一輩子了,難得見他這麼六神無主呢。現在好了,神魂歸位了。”

    王司直笑罵:“你們兩個促狹鬼!小祝年輕也還罷了,老左你……”

    “哎——不如你老!”

    幾人談笑一陣兒,又各忙各的去了,這一天,祝纓沒打算盤,接著帶人抄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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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過了端午節,大理寺就收到了公文——祝纓要的人找到了,就在京城。

    祝纓拿著回覆的公文,一頁一頁地研究,一共兩頁紙,寫著一個姑娘短短的二十餘年的經歷。她沒有查過馮夫人的行跡,但是從姑娘這裡也可以窺出一二。

    這個叫嬋娟的姑娘起初並不在京城,先是隨著馮夫人被髮到離京約摸六、七百里的一處交通要道,五年後,嬋娟還沒有夭折,又隨馮夫人被轉調到向西三、四百里的地方。又五年,馮夫人又被調走,而嬋娟因為生病,因為怕她在路上死掉,所以她留在了當地,從此與馮夫人分開。

    再然後,嬋娟先是被一個“母親”收養,隨了這位老妓的姓,改名喬桂香。五年後,養母死了,她就又換了一個地方,改回本名嬋娟。接著又輾轉幾處,直到兩年前,祝纓等人入京前不久,她竟回到了京城,並且再次改名——珍珠!

    祝纓將這兩頁紙仔仔細細讀了三遍!

    珍珠現在的“姨母”竟是九娘!

    “這也太巧了吧?!!!”

    祝纓吐了口氣,又認真地看了一回。惹得一旁王司直驚訝了:“小祝,你有難題?”

    以王司直對祝纓的瞭解,這小子記性極好,不太複雜的事兒,看一眼就能記住了,反覆讀了好些遍,難道是那些賬房出了什麼難題?不應該呀,不是公文的麼?

    祝纓問道:“老王,問你個事兒。”

    “你說。”

    “一個人,總是改名字,是因為什麼?”

    王司直想了一下,說:“要麼是逃犯,要麼是行騙。要麼……唔,反正不是正常人。要麼是奴婢?主人家給改的名字。”

    祝纓又問:“那……我再問你一件事兒。”

    “嗯?你今天是怎麼了?”

    “人在十歲的時候,記事兒了嗎?”

    “這不是廢話麼?十歲了還不記事兒,那不是傻子嗎?到底什麼事兒?”

    壞了!祝纓心說。回答王司直的卻是:“十歲發了一場高燒之後不記事兒了,然後改了名兒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