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吃肉 作品

第72章 動手

    “嗯?”

    李班頭更加低聲下氣:“眼下雖不是定了罪的逆賊抄家,然而……”

    一般而言,抄家是個肥差!現在雖不是已經宣判了的抄家之罪,眼看這家也是保不下了,遲早得抄!只是到時候由誰來抄就不一定了,肯定有大理寺,卻未必還請禁軍幫忙,即使請了,是不鮑校尉也還不一定。

    而現在,雖不是抄家也與抄家差不多了,原本也是個趁機揩油的好時節!

    然而王雲鶴一句話,鮑校尉就不大敢動手了,難怪他有怨氣。

    大理寺的小吏也趁機上前,道:“不叫他們沾點好處,怕他們壞咱們的事。何況……鄭大人費了這些力氣辦這個案子,總不能叫他老人家也吃涼水。”

    他們兩個都眼巴巴地看著祝纓,那邊鮑校尉也投過來一瞥,祝纓心裡罵著上峰鄭熹也回望了他一眼。鮑校尉冷著臉跳下馬來,大步進門,喝道:“把門給我這住了!一個也不許走脫了!”裡面已經響起了叫罵聲、哭喊聲。

    此處府邸不同別處,主人是將軍,家僕也有不少有些功夫底子,好險與禁軍沒打起來。祝纓趁亂的時候大步走到鮑校尉身邊,說:“這樣可不行啊。”

    鮑校尉三十來歲了,年紀是祝纓兩倍還多一點點,他不是很瞧得起祝纓,說:“放心,兄弟們知道怎麼幹!”又吆喝著不許調戲婦女,不許私藏金銀。

    然而無論是他還是祝纓都知道,哪怕是貼封條的時候私拿這府裡幾樣東西,也是很難查出來的。即使他們不拿,也會有人塞錢過來打聽消息。鮑校尉本身就不是很想管,祝纓即使要管,她的人手不夠也無法看住這許多人。

    大理寺與京兆的人眼巴巴地看著她,祝纓罵道:“出息!去!把封條貼了!”

    大理寺的人還罷了,大理寺主審此案,以後機會還多,京兆的人只能叫一聲晦氣。

    祝纓命大理寺的人跟著上去貼封條。

    鮑校尉忍著氣,態度極差卻不得不幹事,心道:這要不是欽定的逆案,我非……

    他還沒有腹誹完,裡面那位任將軍已然出來了。他只披了斗篷就在初冬的寒風中趿著鞋大步走了過來,往眾人面前一杵,指著鮑校尉的鼻子就罵:“小畜類,到你爺這兒撒野來了!”

    鮑校尉回嘴就罵:“老賊!你已壞事,還敢罵我?”

    祝纓看這個任將軍,鬚髮半白、體格健壯、聲如洪鐘,一瞪鮑校尉,鮑校尉第二句就罵得小聲了一些。任將軍的目光掃到祝纓身上,祝纓也緊張了一下,不由感覺到了一點“目如電”,心裡倒是覺得:比鄭侯差一些。

    漸沒那麼緊張了。

    她上前道:“奉命!”

    “什麼命?鄭侯麼?”

    祝纓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哦,自己腰間有柄金刀,沒想到這東西竟然能被認出來。

    她說:“您與龔逆的誓書陛下已經知道了。請。咱們各自體面一下吧,您的府邸,我們只封、不動,您的家眷暫居家中。請。”

    任將軍聽到“誓書”臉色一變,鮑校尉果然是個“知道該怎麼幹”的,果斷下令:“拿下!別叫他自裁了!”

    因與任將軍起了這麼點衝突,鮑校尉再幹活的時候下手就很利索。封庫、拿人、連任將軍在家的兒孫也拿走。祝纓與他站在一處監督,他也不大理會祝纓。祝纓另有自己要找的東西,她查抄了一些往來書信、賬目之類。賬本兒她依舊是看不大懂的,但都抄了來。

    直到差不多的時候,祝纓道:“校尉隨我來。”

    “嗯?”

    祝纓做了個請的手勢,鮑校尉只得怏怏地過去了。祝纓將他帶到了正房,慢慢搜一下,打開一個小匣子,裡面都是些金銀錠,祝纓道:“忙得這麼晚了,宵夜也是該吃一些的。皇帝不差餓兵。”拿起一塊小金鋌用力將上面的一點印記劃花,又放回匣中,將匣子一合,遞給了鮑校尉。

    鮑校尉吃驚地道:“你怎麼知道這裡有這東西?”

    祝纓沒有回答他,只說:“鄭大人初掌大理,龔案這麼大仔細些總是沒錯的。這樣的人家,什麼東西都有印記、能找得著,叫人發現了就不好了。金銀好,剪了、重鑄了,痕跡就沒了——只別在賬上就行。”

    鮑校尉道:“你小子,行啊!”說完又覺失言,道,“莫怪莫怪。”

    祝纓道:“我都兩天沒閤眼了,也不耐煩得很。這

    個案子上頭盯得緊,不敢有疏忽。還請您讓兄弟們把私藏的拿出來吧,萬一哪一樣別有來歷,拿回去叫人識破了,到時候大家都沒趣兒不是?”

    鮑校尉指著匣子問道:“那這些?”

    祝纓輕笑一聲:“庫都封了,私房嘛!真要抄了家,他們也拿不走。你拿了金銀去,鎔了花,誰也找不著。珠玉寶貝就不一樣了,別看與金銀放在同一間屋子裡,內造的、誰孝敬的,萬一還是個證物,我是去找問誰那兒找呢,還是不找?縱我不找,旁人就不找了麼?”

    鮑校尉看著這個青綠小官稚嫩的臉龐,又想起任將軍瞥的那一眼金刀,心道:他怕不是真的有些來歷?

    本來也不是抄家的活,財發不太大,祝纓又帶他抄了幾個“小金庫”,連同大理寺的小吏、京兆的衙差,都拿了點“宵夜錢”,也算是皆大歡喜了。

    鮑校尉要管手下,也是很方便的,他將人一聚,命原地跳個五十下,震出了一地的零碎兒來。鮑校尉一邊破口大罵,一邊命人拿了個大托盤,把東西都收了,又勒令都交出,話裡有話地說:“老子什麼時候虧待你們了?你們給我丟這樣的臉?!都拿出來!”

    天還沒亮,祝纓這裡就收隊了。

    因派她去查的任將軍地位最高、最富,住得也離皇城最近,她與鮑校尉下手又快,回得也早。早朝還沒開始,她就向鄭熹等人彙報了:“人已拿到,正在階下。查出書信若干。任府已然貼了封條,女眷們暫居府內,又,安排了看守。或兩日或三日,送進米麵菜蔬進去,防著餓死人。”

    鄭熹非常滿意,葉大將軍也很滿意,他已經收到了鮑校尉的暗示:有收穫的,不多,但也不少。

    王雲鶴也比較滿意,因為賬目都在這裡了,祝纓也是個看不懂賬的人,如果有問題是一定能看得出來的。

    接著,外出的人陸續歸來。葉大將軍帶著自己的人走了,王雲鶴也帶著自己的人回去點囚犯了,大理寺也忙碌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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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鄭熹要上朝,吩咐了幾句:“人犯分開看押,不可令他們串供。一查抄之物俱登記造冊,各立檔立案,誰拿的、誰立檔,爾等且勿散去。”之類,就匆匆往朝上去。

    他一走,餘下的人立刻癱在了椅子上,憑誰跑了一夜這麼緊張也都累得夠嗆。祝纓是忙了幾天幾夜了,也有點頂不住,喝了口茶,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人人又都很開心,這麼一樁大案下來,又是功勞了!再者,龔案到此也已經到頭了,大案一結,先把牢裡那尊神仙送走,省得放在那裡噁心人。又有,新抓來的這些個,又是一筆小收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