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米 作品

第78章 第 78 章

    她一直想做安靜的湖泊,悄悄流淌在曠野,不與浪濤爭高低,可他是狂瀾之上最耀眼的海浪,不是她能容下的,他們之間如隔山河,永遠不會有比肩的那日。

    這也是她曾經能夠安安分分呆在他身邊的原因,從一開始,她就沒有對他抱有任何佔有慾,因而守得住心,可眼下,溫柔的攻勢破壞了她的心壘,她怕自己慾壑難填,覆水難收。

    再者,他曾經對她留下的傷害太深,即便和他在一起,她也難以翻篇,不如快刀斬亂麻,一了百了。

    身後久久沒有傳來動靜,她轉過身去,以為他已經離開,可沒想到,他只是坐在桌前,安靜地按揉著額骨。

    是被她氣的?

    “夜深了,陛下請回吧。”

    陳述白垂下手,起身走到她面前,高大的身軀在燭光中投下暗影,將櫃子前的小女人籠罩其中。

    “我的傷,是何人所為?可有痊癒?”

    殊麗抵不住他巨大的氣場和身上隱約可聞的龍涎香,偏頭看向一邊,“昨晚我都償還過了。”

    陳述白盯著她雪白的側頸,鳳眸染慍,卻竭力控制著火氣,不想摧毀好不容易修繕的關係,“昨晚是償還你對我下藥的債。”

    “我沒有。”殊麗迎上他的目光,“我已經跟你解釋過了,是我拿錯了藥。”

    “那也是你的失誤。”

    “我剛檢查了,傷口已開始結痂,要不了多久就會......你!!”

    指尖忽然觸到一抹溫熱溼膩,殊麗驚愕地抬頭,眼見著男人的臉色變得蒼白。

    陳述白握著她的手,狠狠戳向了自己的腰傷。

    鮮血暈染開來,沾在了殊麗的手指上。

    “你!”殊麗無法形容當下的心情,有憤怒,有不解,有彷徨,還有心疼,她使勁兒抽回手,狠推了一下面前的男人,“你不愛惜自己,別牽連我。”

    挺拔如松的男人竟被一個柔弱的女子推動,踉蹌的撞在桌沿。

    桌上的杯子隨之傾倒,灑出水來。

    衣衫浸了大片血漬,他沒有去管,目光鎖在女子身上,生平第一次真真切切嚐到了愛而不得的滋味。

    明明離得那麼近,近在咫尺,卻怎麼也碰不到,關於她的一切都變成了鏡花水月。

    是因為習慣謀心,忘記要以真心換真心所致嗎?如果是,他願意敞開心扉,完完全全呈現給她。

    “麗麗,我受傷了。”

    殊麗何嘗不知他把自己傷的很重,也不是不懂事的莽撞少年,幹嘛要作踐自己?

    斂起氣性,她拉住他的小臂,要帶他去對面醫館重新包紮。

    傷成這樣,都不知要如何跟人解釋。

    被女子拽著,陳述白剛剛枯寂的眸子重新泛起微光,心也跟著重新跳動起來。

    “以元佑的身份騙你,是我不對。”

    殊麗怔了下,表現的極為淡漠,拉著他繼續往外走。

    前堂還在修理桌椅板凳的幾人紛紛瞧過來,沒發現女子的臉頰已經染上了桃粉色。

    大理寺天牢。

    隨著一陣劇烈的咳嗽聲,一名官員遞上湯藥,“宣王殿下請用。”

    陳斯年睨了對方一眼,又睨了一眼空蕩蕩的牢房,接過湯碗一飲而盡,“大人慎言,世間只有儀寧公主,再無宣王。”

    “公主是公主,殿下是殿下,都是龍與鳳,正統的皇族血脈,不必自謙。”

    陳斯年放下湯碗,舔掉唇上殘留的藥汁,不甚在意道:“說了沒有就是沒有,大人以後不必過來了,免得被人發現,惹禍上身。”

    官員嘆了聲,“殿下真的甘心做新帝的階下囚?”

    “不然呢?”

    “咱們還有出路。”

    陳斯年又咳了起來,咳得魂斷腸穿,“噗”的吐出一口血,被官員扶住時,笑著看向他,“你瞧我現在的樣子,還有出路?”

    入獄之後,最先垮掉的是身體,身子垮了,一切都成了空談。

    漂泊的心早就陷入無底漩渦,做什麼都提不起興致。

    官員替他擦拭掉嘴上的血,“牢獄裡只會讓殿下的身體越來越差,殿下還是好好想想脫身的事,我會竭力配合。”

    說罷,打開牢門離去。

    陳斯年倚在草垛上,仰頭輕咳,慘白的臉毫無血色,唯剩唇色殷紅。

    獄裡是不養人,他該想辦法脫身了,可脫身之後呢,繼續攪混水?

    自認是個沒長性的人,他有些膩歪,想圖些新鮮感了。

    **

    門可羅雀的王府前,馮連寬停駐觀望了會兒,才讓人將一箱箱東西搬了進去。

    甫一進門,就被乒乒乓乓的聲音震了耳朵。

    蕭條的庭院內,陳依暮正蹲在石桌上,號令幾個侍妾跳來跳去,看上去已完全沉浸在溫柔鄉內,忘了前王妃和陳溪的存在。

    “你們幾個快跳房子啊!有賞,有賞!”

    “哎呀,好笨。”

    馮連寬站在垂花門外,看著瘋瘋癲癲穿著花裙子、頭帶簪花的陳依暮,眯了眯老眼。

    調整好情緒,他笑著走進去,點頭哈腰極力賠笑,“老奴給殿下請安了!”

    聽見不算陌生的聲音,陳依暮扭頭,一見來人,立即抓起準備送給侍妾的銀子砸了過去,“狗奴才!”

    被砸個正準,馮連寬不怒反笑,眼尾的笑紋更為明顯。

    看他不反抗,陳依暮歡脫起來,兜著幾十兩銀子在院子裡亂跑,時不時砸一下馮連寬,然後哈哈大笑,跟個傻子無異,“該砸!”

    馮連寬照單全收,即便隨行的禁軍侍衛看不過眼意欲拔刀,他還是忍下了。

    “殿下覺得這幾個侍妾服侍得如何?若不滿意,老奴再給您換幾個來。”

    “戲子無情,奴才無義,你們都一個德行。”

    陳依暮玩累了,席地而坐,顛著手裡的銀子,“都滾。”

    馮連寬沒有依順他的意思,打開了一箱箱天子賞賜的年貨,“快到除夕了,天子體恤,特讓老奴帶著年貨過來。”

    陳依暮趴在箱子上亂翻起來,“破玩意,我才不要,來人,統統丟出去。”

    府中侍衛無人敢動,氣得他親力親為起來。

    “孤就是不識好歹,看不上他的東西,叫他少假惺惺的裝好人,侍君篡位的時候怎麼不見他念舊?”

    聞言,侍衛和侍妾趕忙跪地,不敢多接一句話。

    馮連寬笑了笑,沒有理睬他,說了幾句吉祥話後就帶人離開了。

    回到宮裡,他一五一十將陳依暮的情況稟告給陳述白,還說陳依暮看著更瘋了。

    陳述白哂笑,疲憊中透著無盡的薄涼,更瘋了......是更會裝瘋賣傻了吧。

    “細作們如何說?”

    陳依暮的府中,潛藏著幾個陳述白的耳目,從侍衛到侍妾,每隔一段時日就會將他的情況稟告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