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米 作品

第70章 第 70 章

    殊麗心裡不是滋味,還有些反胃,覺得雞湯甚是油膩,喝了一半就推開瓷盅,“我喝不下了。”

    馮連寬理解殊麗的辛苦,也不勉強,合上蓋子寬慰道:“舟車勞頓,容易沒胃口,等到了繁城,再給貴人尋些開胃的食材,貴人暫且忍忍,勉強吃些果腹,別餓到自己和胎兒。”

    哪知,一旁的男人忽然道:“吃不下就算了,不必勉強,強扭的瓜不甜,強喂的湯不香。”

    聞言,殊麗垂下杏眸,盯著織花錦褥,縮小了自己的存在感。

    馮連寬不好再留,躬身退出車廂,連連搖頭,天子何時能改改毒舌的毛病?明明日夜兼程來救人,相見後卻要說些傷人的話,不是自找苦吃嘛!

    車廂內陷入安靜,殊麗本該起身請安,可她擰了一股犟勁兒,不想服軟,加之腹中胎兒是龍種,生下來前,陳述白不能拿她怎樣,於是拉開被子又躺了進去,一副懨懨寡歡的樣子。

    御廚送來膳食時,也沒有要享用的意思。

    陳述白抿口甘桔湯,試圖降降火氣,可越來越慪火,冷著臉叩了叩食桌,“過來用膳。”

    殊麗裝作睡著沒聽見,一動不動。

    “過來用膳,別餓壞了朕的兒子。”

    “陛下剛不還說,強扭的瓜不甜,強喂的湯不香?”殊麗躺著沒動,溫溫柔柔說了一串話,語氣不見恐懼,倒有幾分無所謂。

    可越是溫柔的話語,聽在男人耳畔越不動聽,與故意跟他唱反調有何區別?

    陳述白又喝了一口甘桔湯,又澀又苦,“車隊每日三餐很準時,過這村沒這店,過來用膳,還需朕請你?”

    “民女真沒胃口。”

    陳述白本也不是有耐心的人,再登基為帝后就更無需對誰付出耐心,換作旁人,他早不管那人餓不餓肚子,可面對殊麗,滿身的威嚴和戾氣像是變成了笑話,僵著臉端起飯菜,放到了睡塌的炕几上。

    碗底隨之發出“啪”的一聲。

    似乎在傳遞一種信號,飯菜都送到嘴邊了,再不識抬舉,他會丟她下車。

    原本聞到飯香,又是御廚親自操刀,殊麗不打算再犟,可發覺男人的態度還不如陳斯年客氣,一時來氣,捂住肚子曲起膝蓋,“民女吃不下,陛下就彆強人所難了。”

    愈發覺得那句“民女刺耳”,陳述白撐開兩指掐住她的下巴,逼她坐起身,居高臨下地凝著她的臉,“回宮後,朕會下旨,封你為貴妃,別一口一個民女了,朕的愛妃。”

    貴妃啊,四妃之首,僅次於皇后,多少閨秀望塵莫及的妃位,就這麼輕易落在了自己的手中,該感恩戴德才是,可為何一點兒也不痛快?

    殊麗仰望著昏暗車廂內的高大男子,清瞳漸漸失了柔暈,轉而一笑,自嘲又帶刺,“陛下乃九五至尊,可坐擁佳麗三千,為何非要強求一個無心之人?民女此生不願在後宮虛度,縱使妃位傍身,也難以侍君歡愉,待容顏老去,更是沒有……”

    “夠了。”

    陳述白打斷她的滔滔不絕,沉而重地發音,牙齒還嘬咬了一下腮肉,顯得十分煩躁。

    善謀的他,從殊麗身上嚐到的屢屢挫敗的滋味,比以往十年加起來都要多。

    殊麗緘默,重新閉上眼,依然溫柔,依然安靜,少了昔日的恭維和討好。

    說來可笑,不戴假面具的她,不就該是這個樣子,可他怎麼又不爽利了?

    陳述白覺得自己陷入一種矛盾的矯情中,是往常從未有過的情緒,獨屬於殊麗,也只有她才有本事讓他陷入暗愁。

    “好了,別跟自己過意不去,吃些墊墊胃,才有力氣再次逃跑。”

    “陛下覺得,民女會做無謂的掙扎?”

    車外全是禁軍,還會看丟她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

    若是可以,她怎會坐以待斃!

    陳述白單手搭在勁腰上,捏了捏眉心,看向窗帷拂動間車外一縱即逝的風景。

    金烏西沉,橙黃醉染,靈動萬物被漫上一層愴然,昏沉沉的匯入視野,壓於心頭。

    陳述白斂了薄慍,掏出錦帕,再次掐住她的下巴,想要為她擦拭面上的灰土。

    髒兮兮的小臉,蹭髒了衾被,換作平時,她哪敢如此囂張,定會先將自己收拾乾淨,然而可笑的是,她的囂張不是來自恃寵而驕,而是破罐子破摔,篤定他不會拿她怎麼樣。

    他們之間,到底是誰拿捏住了誰?

    男人手上的動作並不溫柔,還有故意的成分,蹭得殊麗很不舒服。

    “陛下不必自降身價,不會伺候人就算了。”

    陳述白哼笑一聲,手上未停,直到將那張臉擦得乾乾淨淨才丟了錦帕,端起碗筷,硬塞給她幾口飯。

    鮮美多汁的生蠔融化在嘴裡,刺激味蕾,殊麗乖乖吃了起來,決定不跟美食過不去。

    發覺她愛吃,陳述白默默記下,繼續面無表情喂她吃其他飯菜。

    “你懷了將近三個月?”

    殊麗扯扯嘴角,沒有否認。

    陳述白更為沉默,出逃在外這些時日,她真的能吃好睡好,不擔心陳斯年的滋擾?

    一看陳斯年就對她感興趣,怎會沒存風花雪月的心思?不折磨是不折磨,不代表不會以其他方式引誘。

    可看她淡然的樣子,又不像是委身於那人的狀態。

    “你和他……”

    “嗯?”

    “沒什麼。”

    他問不出口,又餵給她一隻生蠔,眼底陰鷙可怕。

    車隊在錦城沒有逗留太久,於第二日一早就啟程回京了。

    **

    陳斯年被囚,朝臣振奮,走出十里迎接聖駕。

    車隊行了幾日,回到了京城。陳斯年是個會躲避的,一直遊走在皇城附近,卻耍得追捕者們團團轉,令刑部、大理寺、綺衣衛汗顏。

    陳述白沒再搭理殊麗,回宮後讓人將她帶去燕寢,自己則與重臣們去往御書房議事,整夜未歸。

    殊麗在宮女的服侍下沐浴更衣,昏睡了幾次,每次醒來都會詢問木桃的下落。

    馮姬偷偷告訴她,木桃已被押送回宮,關在了別處,暫無性命之憂。

    殊麗稍微安心,又問道:“龐諾兒呢,可回京了?”

    馮姬點點頭,“被龐家人帶回去了,等候發落。”

    這下,殊麗徹底安心了,她躺在龍床邊的軟塌上,矇住被子,不再理會任何事,只想好好補一覺,等醒來再言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