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米 作品

第38章 第 38 章

    道謝後,他坐在河邊吃了一碗湯餅,自嘲地笑了,哪會想到有朝一日,又落得這般狼狽,一身疲憊之下,還要自己收拾馬車,自己尋找熱乎飯菜。

    原本可以讓車裡的女子來做的,可不知為何,還是自己攬了粗活。

    他翻個身,背對殊麗,煩躁感愈來愈濃烈。

    殊麗舔下唇,猶豫著走上前,將塌角疊放的毯子抖開,輕輕蓋在他身上,又取出藥箱,拿出了金瘡藥。

    當清涼的膏體蔓延在脖頸的傷口時,元佑睫毛微顫,掀開眼簾,“你做什麼?”

    殊麗放輕指尖的力道,“給你塗藥。”

    元佑坐起來,瞥了一眼腰上的毯子,意味深長地問:“你不像是會真正關心他人的女子。”

    就是說她心機又心黑了,殊麗胸口悶悶的,指尖都跟著僵硬了,不過想想也是,她和元佑一直就不對付,甚至想過給他設絆子,以他的小心眼,不可能不對她設防。

    “你救我一命......”耳朵開始發燙,她感覺自己再說下去就會渾身發紅,“你睡吧。”

    元佑盯著她白裡透紅的臉蛋,啞聲道:“離我遠點,我可不是柳下惠。”

    傾國傾城的美人主動來示好,那曼妙滋味,不是言語能描繪的,他能清楚地感受到,心防在逐漸塌陷。

    殊麗慌忙退開,有一瞬間覺得他本能發出的沙啞聲與天子極像,是她骨子裡畏懼的。

    兩人各揣心思,將就著過了一個晌午。傍晚時分,漫天晚霞斜照大地,幾隻鸕鷀梭巡河畔,偶爾發出鳴叫,周遭都安逸了下來。

    龐六郎跟附近百姓打聽到了一處馬場,便帶著侍衛尋過去,沒一會兒,就牽回兩匹馬,勻給元佑一匹,“元兄覺得如何?”

    原本是為了炫耀自己挑選馬匹的眼光,可元佑檢查馬匹後,中肯道:“這馬烈性強,不適合拉車。”

    有些馬血統純正,飛馳如電,卻野性難馴,眼下時間緊迫,沒有精力和時間去馴服野馬。

    龐六郎不大高興,“不識貨。”

    元佑懶得爭辯,拉著勻給自己的馬,按著侍衛說的地址找了回去,換了一匹壯實的溫順馬匹。

    不出元佑所料,幾位上將軍一見龐六郎牽來的馬,紛紛搖頭。

    “你沒上過戰場,不懂馬,這種烈馬適合作戰,不適合拉車,白花銀子。”

    龐六郎不聽勸,牽著馬匹走向龐諾兒。結果途中就狀況頻頻,不僅耽誤了行程,還丟盡顏面。

    若是龐大將軍在,非把這個紈絝兒子踢下馬車。

    車隊重新規劃了路線,好巧不巧地,將要途徑天子四弟宣王的封地,也就是齊王曾經的封地。

    這裡土地肥沃,百姓富足,是個繁華歡鬧的城池。

    元佑坐在車廊上,聞著深巷都藏不住的桂花酒香,微勾唇角,恰有一片桂花瓣落在眼簾,他抬手拿下,碾在指尖。

    宣王府臨湖而建,面闊五間三啟,丹墀石階,巍峨莊嚴。

    因是突然造訪,禮部尚書在叩響王府大門時,王府的門侍還是從旁邊的小門探出腦袋,全然沒有一點兒面見欽差的心理準備,“幾位可有拜帖?”

    在封地,諸侯王是一方霸主,當地及附近鄉紳、商賈拜見時,必須提前送上拜帖,而想要真正見面到本人,不知要等待何年何月。

    禮部尚書身負皇命,自然不能從小門進入,他朝門侍招招手,晃了晃提早寫好的拜帖。

    沒一會兒,宣王帶著府中幕僚匆匆走來,爽朗的笑聲迴盪在門廊中,“貴客登門,有失遠迎!”

    殊麗半掀開簾子,看向一身蟒袍的年輕男子含笑走來,男子二十來歲,黛眉月目,菱唇榴齒,生得不及天子俊美,卻有一股陰柔之美,與周太妃有幾分相像,卻比周太妃的眉眼更為精緻,不過,這位親王的個頭倒跟幾個兄弟相去甚遠,還不及十六歲的煜王高。

    面對親王,所有欽差和侍衛行了跪拜禮,除卻一臉淡薄的元佑。

    宣王扶起禮部尚書時,自然瞧見坐在馬車上如大爺般的元佑,他挑挑眉頭,笑著走過去,“這位大人是......?”

    元佑耷著眼皮,與之對視,絲毫沒有瞧見大權貴的怯懦和敬畏。

    殊麗跪在馬車旁,不懂元佑為何如此狂妄,難道說,他在見了天子時也不跪拜?不過,她好像從未見過兩人同進同出......

    禮部尚書走上前,對宣王耳語幾句。

    宣王慢慢點了頭,心道原來是天子近臣,難怪敢大搖大擺地擺譜。

    可惡,好氣啊。

    不過,場面上的人又豈會當場失去風度,他維持笑意招待眾人步入王府,還讓管家去備膳。

    走在中間的龐諾兒扯了扯龐六郎的衣袖,“六哥,宣王殿下娶妻了嗎?”

    龐六郎小聲道:“宣王曾有過一個小青梅,據說是揚州一帶鐘鳴鼎食之家的貴女,兩人自幼相識,可惜那女子福薄,病歿去了,宣王悲痛過度,宣佈永不娶妻。”

    如此痴情,哪裡像是皇族子弟啊,連龐諾兒這樣的刁小姐都被宣王感動到了。

    殊麗走在他們身後,聞言頓了下,揚州...她的老家...

    走進二進院,女客和侍從被安排在客院,欽差們則隨宣王去了水榭,很快,那邊傳來歡歌笑語。

    府中的婢女們端著銀碗玉勺,齊齊朝水榭走去。

    殊麗和龐諾兒被安排在一個客房的左右臥寢中,彼此都不樂意,不過,比起龐諾兒的忿忿,殊麗淡然許多,左右湊合一晚,明日就會啟程,就當對面住個臭無賴好了。

    王府處處雕闌玉砌,閒得無聊,殊麗坐在池邊的涼亭裡餵魚,看著錦鯉們張著嘴巴湊過來,甚覺有趣,故意將魚食扔去別處,成團的錦鯉遊向那邊,浮出水面的魚鱗在銀月下呈現出各色光芒。

    龐諾兒從窗前探出腦袋,哼了一聲“少見多怪”,“砰”的一聲合上了窗,氣呼呼地坐在圈椅上。

    宣王怎可將她和一名宮女安排在一起!

    稍許,王府婢女送上膳食,因自己和殊麗的那份沒有任何區別,龐諾兒越想越氣,將飯菜一推,拿出包袱裡的點心充飢。

    殊麗用膳後,將碗筷放在托盤上,置於窗前。

    當婢女來收拾碗筷時,發現有一份壓根沒有動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