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配南 作品

第4章 第4章

    皇后嬌矜使小性子,皇上溫柔體貼地安撫寬慰。

    不論是誰看了,都是帝后相協、歲月靜好的美好景象。

    “來,皇后,張嘴。”

    毒藥近在唇邊,沈濃綺白著臉別過身子,猛烈地咳嗽起來,“咳咳咳咳咳咳…”

    劉元基並未得逞,以至於眉頭不經意皺了皺,可卻並未放棄,尋了更好的藉口,虎著臉輕聲道,“就是因為不遵醫囑喝藥,這才犯了咳疾,皇后可不能如此任性了。”

    說罷,又將湯勺送了過來。

    沈濃綺的指尖攥著袖擺,心中恨得幾乎滴血,抬眸幽怨道,“皇上怎能如此對待臣妾?”

    劉元基心臟漏跳一拍,舉著湯勺的手頓住。

    空氣停滯,落針可聞。

    沈濃綺心中冷笑一聲,面上卻浮現出幾絲嬌態,微撅了撅嘴,輕嗔道,“皇上對臣妾果然是不上心的!皇上何時見臣妾用過這般普通的瓷碗用藥?”

    “臣妾平日用的琉璃牡丹鳳尾盞呢?”

    “且這藥如此燙嘴,皇上也不知道先幫臣妾試試藥溫。”

    沈濃綺本就生得國色天香,仙姿玉貌,又自小嚴格按照著皇后的禮訓嬌養長大,向來端莊雍容,自持矜重,極少展露過如此嬌態。

    眼下她眉尖微蹙,咬著花瓣般的嘴唇,眼眸落光,病中略帶嬌柔之態,便如春花拂面,滿屋馨香。

    劉元基一時竟看呆了,端著釉白萬福瓷碗的手,撤了回來。

    他知道沈濃綺生下來便是天之嬌女,卻沒料到,她饒是身在病重,卻還能不忘挑剔乘藥汁碗盞的成色。

    是他手中的釉白萬福瓷碗,配不上她這金枝玉葉麼?

    呵,他原本也只是個出身苦寒之地的藩王之子,論理是娶不了這般養尊處優的天之貴女的!

    劉元基的眼中閃過一絲嘲弄。

    到底是他多慮了,如此不經世事,未受風霜,心思單純的富貴花,又怎會察覺到他下軟骨散暗害她之事呢?

    只可惜了,生得這般貌美,卻偏偏是沈家女。

    劉元基原是要親眼盯著她服藥下去才好,此時卻莫名安心了,甚至懊惱,居然能因沈家女的嬌嗔而心神盪漾,片刻都不想再待下去。

    “怪朕關心過甚,倒是疏忽了這點。”劉元基笑得春風拂面,將釉白瓷碗置在了床邊的小葉紫檀雕花置架上。“這藥汁是燙嘴了些,待會兒再喝也無妨。你今日勞累了,喝過藥先好生歇著。

    朕不能久待,方才太師送給朕許多地誌書用以鞏固,朕先去挑燈夜戰,改日再來看你。”

    “你們定要好好服侍皇后服藥,若是出了差池,朕唯你們是問。”

    劉元基不忘營造帝后恩愛、比翼連枝的假象,轉頭冷聲朝身後的僕婢道。

    他的眼神不露痕跡,朝其中一個婢女點了點。

    沈濃綺瞧他撩袍起身,抬腿便要朝殿外走去,她驀然問道,“你不累麼?”

    裝得對她情深似海,溫情脈脈,你不累麼?

    分明嫌棄她至極,每日都想著如何置她沈家於死地,卻能如此虛與委蛇,在她身前扮演好夫君,你不累麼?

    劉元基停了腳步,腦中正雜亂著,絲毫未察覺沈濃綺稱謂上,及語氣上的變化,“先帝在世時,常道九五之尊理應勤政愛民,況且朕向來龍體康健,皇后不必擔心。”

    話音剛落,沈濃綺便瞧他的身影,消失在了層層珠簾後。

    重活一世,沈濃綺才愈發覺得可笑。

    多麼孝悌忠信,厲志貞亮的一副君子面孔啊?

    前世,沈濃綺不就是被他這副道貌岸然的模樣騙了麼?她不知人心險惡,錯把豺狼當良人,以夫為綱處處體貼,甚至傾衛國公府之力,在朝堂上處處維護劉元基。

    誰知這碗良藥,實則是毒藥。

    眼前笑意盈盈的夫君,其實是閻王殿裡張著獠牙的夜叉。

    從始至終,劉元基對她只有利用而已。

    “娘娘,皇上對您可真好,方才臨走時,還特意交待奴婢,待您喝了藥,定要喝些銀耳蜂蜜梨湯,沖沖嘴裡的苦味呢。”

    “誰說不是呢,奴婢這才知道,何為只羨鴛鴦不羨仙!”

    耳邊傳來的話語,打斷了沈濃綺的思緒。

    沈濃綺不置可否,只先尋了個由頭,將屋內的閒雜人等,連同劉元基的眼線,都趕了出去。

    弄琴依命將門閂上,踱步至床前,將湯藥倒在了琉璃牡丹鳳尾盞,又吹了吹,才遞到沈濃綺嘴邊,“娘娘快趁熱喝了吧,若是涼了,藥效減弱便不好了。”

    事關重大,若無十足的把握,沈濃綺並不想將二人牽扯其中。

    她微搖了搖頭,“這藥聞著就苦,本宮喝不下去。”

    袖竹性子急些,“中藥哪兒有不苦的?娘娘不喝藥,鳳體怎能痊癒呢?若耽擱了,今後落下病根可如何是好?若是皇上知道便不好了。”

    最後一句話倒是說對了,她宮中眼線繁多,這藥味又如此重,倒在庭院中澆花、灑水都會有人察覺,若她不喝,難免時候就會露出馬腳。

    最好是再尋副安神藥來偷樑換柱飲下,這才是上上之策。

    可太醫院院首張賓又是劉元基的人,她實在不好去尋其他的太醫開方……沈濃綺眉頭微蹙,抬手揉了揉隱隱作痛的太陽穴。

    沈濃綺一時沒了主意,猝然扭頭,便撇見了床頭那枚通體碧綠的鳳飛玉佩。

    這枚鳳飛玉佩,乃是在她襁褓時,先帝厚賜的,她自小戴在身上從不離身。

    前世她亡故後,這玉佩落入了另一男子手中,那男子將其視若珍寶,夜夜對著她的畫像,擦拭摩梭。

    思及此人,她莫名寬心了些,“過兩日,你們去請一個人來,替本宮把脈。”

    “他開出的方子,不苦。”

    “何人?”

    沈濃綺的腦中,由無數的記憶碎片,逐漸拼湊出張劍眉星眸,面冠如玉的男人臉龐。

    她眉間微動,抬起指間,拈繞了繞黑錦緞般柔順的秀髮,輕輕吐出幾個字,

    “當朝首輔,周沛胥。”

    作者有話要說:

    女主:你累麼?

    皇上、貴妃搖頭:我不累。

    哦吼,明天接著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