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辭酒 作品

第50章 宣告

    知道白桑拒絕靶向藥物,不願意進一步治療時,江鑑之找到了一個人坐在療養院人工湖邊的戚白。



    感覺到有人在自己身邊坐下,不用轉頭戚白都知道來的是誰。



    看著湖中游來游去交頸嬉戲的兩隻黑天鵝,戚白問江鑑之能不能分清它們的公母。



    這問題難倒了江教授。



    江鑑之看了連黑都黑得一樣的兩隻天鵝,沉默兩秒回∶“不能。”



    戚白聽後笑了一聲,指著尾羽有一點白的那隻黑天鵝,語氣篤定∶



    “那只是母的。”



    兩隻一模一樣,江鑑之偏頭看戚白的側臉∶“你能分清?”



    戚白收回手,微一聳肩“我瞎猜的。”



    江教授“……”



    戚白的目光從波光粼粼的湖面移開落到江鑑之身上∶



    “江教授你今天下班這麼早”



    自從知道江鑑之既不賣藝也不賣身後,戚白改口叫他“江教授’,但偶爾順口了還是會叫江先生



    在蘭溪校區的論壇泡了幾天,從論壇那些人的口中,戚白對這人的敬業程度有了新的認知。



    江教授"今天就一節選修課。"



    手肘撐在膝蓋上,戚白支著腦袋偏頭,饒有興趣問∶



    "江教授,選你課的學生是不是很多"



    惡補了幾天與江鑑之相關知識的戚白,如今已經知道學生們暗地裡說他是不近人情的大魔王,紛紛揚言說最不願意上他的課――



    不能玩手機打遊戲睡覺不說,非討論時間不能跟身邊的同學聊閒天。



    上江教授的課,全程得繃緊神經不能開小差,筆掉地上了都不敢彎腰撿。



    戚白剛開始是真的信了,然後他看見有人開貼吐槽∶



    但凡你們這些說不選江神課的人有一個說話算話,我也不至於大三了還搶不到一節課!



    平時一個個都說怕江教授,對江神的課敬而遠之,但每到選課的時候,別說專業課,選修課大家都搶瘋了。



    戚白這才知道江鑑之在學校有多受歡迎,什麼再也不選他的課,有一個算一個,全是放出去迷惑同學的煙霧彈。



    物理系常用的幾個階梯教室空間都比較大,正常排課時就算幾個班學生一起上課,座位也坐不滿。



    南大鼓勵學生博學多知,在不影響其他人的情況下,允許蹭課,導致江教授每堂課都爆滿。



    要不是地上不允許坐人不允許自帶小板凳,人還會更多,估計講臺邊還能擠兩個。



    這些戚白都摸得一清二楚,但他有點想聽江鑑之說。



    江鑑之伸手扶了扶眼鏡,平靜開口“還好。”



    太陽在自己的崗位上發光發熱,努力工作一天,如今慢悠悠地準備收工,留下一抹斜陽從泛著波光的湖面反射到江鑑之鏡片上,再映入他淡琥珀色的雙眸。



    江教授周身自帶的疏淡冷漠氣息被這一抹夕陽融化了,把他黑色頭髮都染上了一層淡金。



    戚白在江鑑之眼瞳中瞧見了自己,背景是閃著細碎亮光的湖面。



    瞧著江鑑之這張臉,戚白想那些學生為江教授一節課擠破頭,不說全部吧,十之八九,多少帶點心思不純。



    戚白雙眼微彎,說江教授謙虛了。



    胳膊撐累了,戚白舒展四肢,沒骨頭似的懶懶往後靠。



    療養院環境優美,沒事時來外面坐坐,入目皆是風景,很能放鬆心情。



    江鑑之聽見他嘀咕骨頭都要被這溫度剛剛好的夕陽曬軟了。



    江鑑之看著表情姿態都很放鬆的戚白,也沒有提白桑的事,就這樣靜靜地陪他看平靜的湖,看著夕陽越拉越長。



    留不住的光影從兩人頭頂到眉梢眼角,再到鼻尖下頜……一路緩慢下移,最後從腳邊溜走。



    大大



    戚白尊重白桑的選擇,沒再提過高昂的靶向藥,一切恢復如常,周嘉禎齊彬等人得到消息,陸續來醫院探望過白桑幾次,姜意和鬱欽川更是沒事就往療養院跑。



    六月下旬,病情惡化的白桑漸漸每天清醒的時間只能維持幾個小時,胃口變得更小,每天幾乎吃下任何東西。



    夏至當晚,已經昏睡了二十幾個小時的白桑終於清醒,罕見的精神不錯,不用依靠呼吸機就能自主呼吸,胃口也不錯,甚至喝了小半碗清粥。



    吃完後還有精神,白桑甚至提出想去外面走走。



    看著目光平和眼角帶笑的白桑,醫生在心中嘆氣,隨後轉身輕輕拍拍戚白的肩膀,衝他點點頭。



    戚白一顆心猛然下沉。



    病重的人忽然有了精神,這並不是一個值得高興的好兆頭。



    迴光返照。



    病房內所有人心裡不約而同閃過這四個字。



    工作人員推來輪椅,戚白一言不發扶著白桑下床坐上輪椅。



    這次工作人員沒有積極主動地幫白桑推輪椅,戚白推著身體單薄如紙、彷彿一陣風就吹走的白桑離開房間。



    心裡著急的姜意不放心想跟上去,卻被身邊的鬱欽川拉住了胳膊。



    鬱欽川輕輕對他搖了搖頭,低聲嘆道∶



    "給他們母子一點獨處時間吧。"



    聽完這話,姜總鼻樑一酸,倏然紅了眼眶,留在原地的醫生和工作人員也是嘆氣。



    照顧了白桑幾個月的護工們其實挺喜歡她的,白桑脾氣溫和,從不刁難她們,如今大家心裡都不好受。



    有位年輕的小姑娘,忍不住抬手抹了抹淚。



    相比較籠罩在愁雲慘淡與悲傷之中的病房,出了門的戚白和白桑之間氣氛卻沒大家想象中悲情。



    白桑整天待在房間裡,療養院風景再好,她住進來後大部分時間也只能隔著玻璃欣賞。



    療養院一季一景,如今好不容易出來一趟,白桑看什麼都新鮮,指著那些開得五顏六色還帶著香的花,問戚白都是些什麼花。



    為了保證四季有花欣賞,能聞四季花香,療養院種植花卉植物多達數百種,戚白有的認識,有的之前見都沒見過,還覺得有的長得大同小異。



    認識的戚白就跟白桑說,不認識的就手機拍照識圖,對著百科念介紹。



    白桑指著花壇裡身高拔尖的兩株花對戚白道∶



    “那個藍色的好看,要是能種一大片的話,肯定更好看。”



    戚白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又是不認識的。



    用自己挑剔的目光掃了那株花一眼,美術生戚白很客觀的評價∶“顏色淺一點更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