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思諾 作品

第132章 第 132 章

    趙敘寧剛跟完一臺手術, 從手術室出來脫掉無菌服。還沒來得及洗手就聽一旁的人閒聊。“樓下那倆太漂亮了。”“看得我也想談戀愛了……是什麼偶像劇照進現實啊。”“你們在聊什麼?”有人茫然地問。“就十七樓的病人啊,剛醒就跑出去了, 在樓下剛好遇見她老婆。”“今天剛好是初雪哎!在雪中接吻,浪漫到我嗑生嗑死。”“我沒記錯的話,十七樓病人好像是趙醫生的朋友。”“……”有個護士戳了戳旁邊正在說話的人,趙敘寧剛好從一旁經過。話題到此戛然而止,甚至空氣中有幾分尷尬。幾個護士面面相覷。趙敘寧扶了下眼鏡,一副清冷姿態,“十七樓醒了?”有人戰戰兢兢回答:“剛醒, 現在在樓下。”趙敘寧:“哦。”她語氣素來寡淡, 剛來醫院就拒絕了不少想來搭訕的醫生護士。美其名曰不搞辦公室戀情。有其他科室的人也嘗試和她搭訕, 但她說醫護行業太忙了,不太喜歡和同行談戀愛。基本上不得罪地把所有人拒絕了。在醫院裡也一直獨來獨往,沒什麼好友。主要是趙敘寧年紀小, 職位卻不低。在所有海舟市的醫院裡,能在她這個年紀坐到她這個位置的, 也就她獨一份。大多數醫學生讀出書來已經快三十歲,哪怕是八年制本碩博連讀, 出來後也還是要再在醫院裡慢慢熬。可偏偏趙敘寧擅於創造奇蹟。這也是大家不太敢把她當新來的醫生那樣對待,開玩笑和揶揄都很少。天才向來和普通人有距離感。再加上趙敘寧所有常服都是名牌,根本不是一個剛畢業的醫學生能買得起的衣服, 上班來開的車也是上百萬, 一看家世就不一般。久而久之, 就有人說趙敘寧是她們醫院的高嶺之花, 只可觀賞不可褻玩。此刻面對趙敘寧, 大家都有點虛。趙敘寧也識趣, 只頓了頓又問:“她和誰在一起?”有個小護士說:“你往窗外看一眼就知道了嘛……那一幕還挺美的。”趙敘寧頓了下, 抿唇,冷聲道:“謝謝。”說完以後也沒像小護士說得那樣往窗外看。她一路回了辦公室,洗完手以後才站到窗邊,順手打開了窗戶。帶著寒意的雪花撲了一臉。海舟市的這場大雪被冷空氣預熱了很久,此時一落就是飄揚紛飛的大雪。地上和房頂很快就鋪了厚厚一層,將整個世界都染成了白色。從趙敘寧角度看過去,在大雪之中兩人手牽著手散步。在所有人躲雪的時候,她們的頭上、肩上、衣服上,都落滿了白色的雪花。趙敘寧忽地想到一句:“霜雪吹滿頭,也算到白首。”這話是誰和她說的來著?——是沈茴。趙敘寧伸手接了一片雪花,白色的雪在她手心中瞬間融化為水,帶著冬日微涼的寒意。那年海舟市的雪是近些年來最大的一年,她沒早課,前一天做課題做到凌晨兩點,臨睡前就看到外邊飄起了雪花,還回房間給已經熟睡的沈茴蓋了蓋被子。沈茴睡相是真一般,總是踢被子。冬夏都還好,到了春秋兩季,尤其是換季的時候,她常常感冒。趙敘寧給她蓋被子的時候,沈茴短暫地醒來,在她臉上貼了貼,低聲問了句:“你還沒弄完呀?”“嗯。”趙敘寧親親她的額頭,扎得鬆散的頭髮都垂在她臉側,“你先睡。”說著語氣就變得兇巴巴:“不許踢被子。”沈茴輕笑,唇角勾起來,嘟囔一句:“知道啦。”隨後翻身再次睡熟。而趙敘寧重回書房,繼續做之前的課題。等她睡覺的時候已經快要凌晨四點,外邊的雪鋪了厚厚一層,把這個世界都照亮了。趙敘寧小心翼翼地上床,她身上涼,可沈茴還是直接滾到她懷裡。就是個無意識的舉動。那天早上應該是七點半,沈茴坐在床邊一直扣她的手心,趙敘寧困得要死,夜裡坐在窗邊熬了一整晚做課題,根本醒不來。整個腦袋都埋在頭髮裡,再加上她的起床氣,屬實是被惹得很惱火。她啞聲說了幾句:“別鬧。”結果沈茴仍舊在繼續,她坐在床邊晃著趙敘寧的手,“老婆,起床嘛。”趙敘寧在爆發邊緣,“讓我再睡會。”“起嘛。”沈茴抓著趙敘寧的手往她脖頸裡放,冷意在瞬間席捲了趙敘寧的身體,她炸著頭髮坐起來,很冷冽地喊了聲:“沈茴,你……”原本是想說“煩不煩”的,結果看到沈茴那雙清凌凌的眼睛時。所有的話都嚥了回去。那雙眼睛生得太好看了。也不知是她因為太喜歡沈茴,所以覺得那雙眼睛好看到無以復加。沒誰的眼睛會比沈茴還好看。淺褐色的瞳仁本是會顯得很冷漠,但她帶著幾分委屈看過來的時候,就讓人一句重話都說不出來,生怕她哭。趙敘寧只能煩躁地抓抓自己的頭髮,語調懶散帶著幾分埋怨和嗔怪,“你幹嘛啊?”“跟我出去看雪嘛。”沈茴拽著她的胳膊,“我想吃南門的蝦餃。”“我給你點外賣。”趙敘寧說:“在家吃行麼?”沈茴:“……不行。”在僵持這件事情上,趙敘寧是永遠都比不過沈茴的。於是她們在僵持了兩分鐘後,趙敘寧氣得把她摁在床上,接了個綿長的吻。沈茴氣得錘她,“打死你啊。”趙敘寧在她唇上咬一下,“乖不乖?”沈茴反咬回去,像只張牙舞爪的狸貓,“乖個屁。”總是要胡鬧一陣。趙敘寧忍著頭疼起床陪她走去南門,那時還在下雪。紛紛揚揚的雪就像現在這樣灑落人間,最關鍵的是落在她們身上。趙敘寧戴上了白色羽絨服的帽子,卻被沈茴薅下來,紛亂的大雪把她們的頭髮都快要染白。沈茴拽著她在雪地裡拍了一張照。那時沈茴還吐槽她:“趙敘寧,你臉色真臭哎。”趙敘寧無奈看她,“要不明早五點我拉你起來跑步?”沈茴直接應下:“好啊,誰不起來誰是狗。”趙敘寧:“……”趙敘寧直接咬她的臉。等她咬完離開的時候,沈茴就會捏她的臉,“趙狗狗,你怎麼咬人。”趙敘寧氣,“明知道我起不來。”沈茴總是作息很好,而在認識沈茴之前的趙敘寧,作息和同齡人比起來也算不錯,但跟沈茴相比,那就遠遠比不上。沈茴常常在學校操場跑步,每日來找她搭訕的人沒有五個也有三個。趙敘寧還陪過她一段時間。後來回家,沈茴發空間的時候給那張圖配的文案是:【霜雪吹滿頭,也算到白首。】那時趙敘寧還問:“為什麼要算?我們可以一起白頭,就是要等好幾十年。”沈茴一邊整理情侶相冊裡的照片,一邊不忘吐槽她:“趙敘寧,你以後可以笑著拍照嗎?這樣拍照沒有你平常一半好看。”趙敘寧說:“你好看就行了。”“不行。”沈茴託著下巴,“到時候人家該說你配不上我了,我會心疼的。”趙敘寧:“……”趙敘寧總是被她弄得哭笑不得。沈茴又給她解釋:“是因為現在還年輕,所以就可以用這句話,等老了就該用別的文案了。”趙敘寧聽得似懂非懂,腦子卻反應快,“這就是你大早上把我薅起來去看雪的原因?”沈茴:“……”“其實你根本不想吃蝦餃,只是想讓我陪你去看雪。”趙敘寧推理道:“是嗎?”沈茴:“……”她訕訕地摸摸鼻子,“其實寧寧老婆,你有時候可以不那麼……”聰明兩個字還沒說出口,已經被趙敘寧抱到床上。趙敘寧以絕對優勢壓下來,在她耳邊咬牙切齒地廝磨道:“寶貝,你太明、顯、了。”沈茴望著她眨眼。趙敘寧的唇落在她眼睛上,沈茴攀住了她的脖子。又是一天荒唐。一天大雪,她們只有早上出了門。中午連飯都沒吃,晚上才點了小龍蝦。那時總有用不完的精力和鬧不完的小矛盾。最終都會在床上告終。分明已經過了很久,久到趙敘寧再去想那一年她攏共有什麼課程都已經想不起來,但一想到沈茴,那些畫面就像是被鮮豔塗色過一樣。在她腦海裡永遠鮮明。趙敘寧盯著樓下,不疾不徐地拿出手機拍了張照。是漫天大雪,但剛好將梁適和許清竹手牽手在大雪中散步的樣子框進去。她發了條朋友圈:【霜雪吹漫天,必會到白首。】梁適當時感覺自己被冷風吹醒來的,記憶裡是寒風呼嘯,醒來之後就發現下雪了。外邊紛紛揚揚地落著雪花,她還恍惚了幾秒。分明昨日還在春季,小區外的桃樹上開了桃花,她還折了兩支。片刻後記憶回攏,她在床上重重地呼了口氣。——回來了。她沒找到自己的手機,著急忙慌地從房間裡找了件外套,隨意套上便出了病房。在奔跑過程中,她發現這是自己的身體。雖然之前被陳流螢刺到的傷口還在,但一點兒都不疼,她奔跑的時候也很有力量,一點兒都不像是昏迷了許久。梁適也沒想到會在樓下看見許清竹,那時她表情淡淡走在風雪中,手中捧一束黃色的向日葵,在路燈下顯得冷漠又疏離。好像被這個世界隔絕在外。梁適的心一緊。她喊住許清竹,之後發生的所有一切都是跟著心走的。她想抱一下許清竹,想親吻她。甚至她這個平常在大庭廣眾之下根本不敢和許清竹有親密接觸的人,在那一瞬間,在好多人的眼神裡,她抱住了許清竹,還在她唇上落下一吻。她們旁若無人地接吻擁抱,釋放著這些日子對彼此的思念。許清竹的眼淚和雪在瞬間融合,滴落在地上。梁適還吻在她的眼睛下,吻掉了那些眼淚。之後像是約定好的那般,誰都沒有說話。她們牽著手一路在醫院裡走,在所有人躲避風雪的時候,她們閒庭信步。一直走到梁適打了個噴嚏,許清竹才回過神來。許清竹緊張地問她:“是不是哪裡難受?”梁適搖頭。“走吧。”許清竹抬起另一隻手給她撥了撥發梢上的雪,“回吧。”“回哪裡?”梁適說:“我還得辦出院手續吧。”許清竹點頭:“回病房,趙敘寧今天應該上班。”“話說回來我醒來以後都沒看見她。”梁適說。不過她一醒來就跑出來了,沒看見趙敘寧也正常。她日日昏迷,趙敘寧不可能日日盯著她。“可能在忙其他事吧。”許清竹和她並肩往樓裡走,“你先做個全身檢查吧,沒事兒我們再出院。”梁適皺眉:“不用了吧……我自己的身體自己還是清楚的。”她也不是沒生病受傷過。以往拍戲的時候她從不用替身,無論是吊威亞還是武打戲,她都親自上,摔得膝蓋腫了也有過。傷口在癒合過程中會不斷髮痛,絕對不會有她現在這樣的感受。梁適當時還詫異了一下,但後來想到系統說過,在每次進行投放時會改變她的生理,讓她成為這個世界裡的她。也就是說,現在是她的身體,但也已經分化完畢,是一個alpha。且為了不被人發現,她身上的傷口也還在,但她是感受不到疼的。她現在內裡就是一個非常健康的人,就那些皮外傷……慢慢好吧。“現在辦理出院的工作人員也都下班了,最早也得明天早上,不如做一個檢查再出院。”許清竹說,“我明天上午不上班。”梁適拗不過她,其實也不想拗。她頓了下,點頭答應:“好。”兩人牽著手回到病房,梁適把外套脫下來掛在門口,許清竹才道:“你的衣服就在旁邊,幹嘛穿我的?”“沒看到。”梁適已經被許清竹安頓到了病床上:“當時太著急。”“著急幹嘛?”許清竹給她蓋被子,結果被梁適抓住了手。帶著暖意的手在一瞬間握住她的,那雙淺褐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看過來,帶著一絲眷戀,顯得格外勾人,彷彿是在說——幹嘛你不知道?許清竹的手涼。四目相對,梁適拉了她一把,唇和唇再次貼合。不過一觸即分。梁適帶著幾分哀怨地說:“幹嘛你不知道啊?”許清竹:“……我怎麼知道?”她語氣無所謂,低斂下眉眼,但那雙眼睛裡流轉著促狹的光芒。梁適低聲說:“想見你啊。”日日想夜夜想。終於來到有你的世界。許清竹給她蓋上被子,又想讓梁適繼續躺著,梁適原本不想,但拗不過許清竹。給她蓋上被子以後,許清竹就要離開,結果梁適瞬間坐起來拉住她的手。許清竹疑惑:“嗯?幹嘛?”“你才要幹嘛?”梁適問:“怎麼要走?”“我去給你叫醫生啊。”許清竹說:“總要先簡單檢查一下,不要到時候又昏迷了。”梁適:“……我真的沒事。”可無論她怎麼說,許清竹都執拗地要去找醫生,梁適著急,手上力道過重,結果直接把許清竹拽得坐在床邊。再次四目相對,梁適無奈地嘆了口氣,眼睫顫抖著輕輕閉上眼睛。她一隻手落在許清竹的後腦,緩緩貼過去。許清竹的手落在她腰間。難捨難分。oga的身體相對alpha來說更柔軟一些,許清竹被吻得迷了方向,身體微微傾斜,快和梁適一起倒在病床上。“咳咳……”一道突兀的低咳聲傳來。梁適從意亂情迷的情緒中瞬間走出來,和許清竹立刻分開。只是唇上波光瀲灩。趙敘寧嘖了聲,從白大褂兜裡拿出筆,一臉冷靜地調侃道:“剛醒來還挺有精力的。”梁適:“……”梁適的耳朵和臉都已經像是發燒了一樣,紅得不像話。“還行。”梁適訕訕地回答。趙敘寧輕嗤:“就不能等回家啊?”梁適:“……”她被趙敘寧調侃得快無地自容,也從未遇到過這樣的情形,不知該如何反駁。許清竹已經調整好了狀態,一點兒沒客氣地回答趙敘寧:“你要是跟沈醫生複合,肯定比我們瘋多了。”趙敘寧:“……?”“你……”趙敘寧看向許清竹:“什麼時候和她關係那麼好了?”許清竹聳聳肩:“可能是美女相吸。”她說這話的時候語氣很淡,一點兒都不讓人討厭。反倒是令人信服,再加上她那張臉佐證,沒有人會懷疑她話的真實性。提到沈茴,趙敘寧低斂眉眼,沒什麼底氣地反駁:“也倒不會。”許清竹:“是你們不會比我們瘋還是沈醫生不會跟你複合?”趙敘寧:“……”梁適低咳一聲,“好了,不要殺人誅心。”趙敘寧:“……”“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梁適繼續說。趙敘寧:“……”“你倆這是一唱一和懟我呢?”趙敘寧還有什麼聽不出來,她輕笑了聲,“是我打擾了你們好事,我不該,行了吧。”“沒事,趙醫生這是盡職盡責,應該的。”梁適說:“我們不該給趙醫生單身狗看到這種場面,我們……”梁適話沒說完就被趙敘寧在肩上拍了一巴掌,把她話給打斷了。“是想在醫院多住兩天嗎?”趙敘寧威脅道。梁適立刻:“不可能。”趙敘寧拿出聽診器,一邊給她檢查一邊道:“走了一趟怎麼話還變多了?又多又密。”梁適:“……”經過趙敘寧複查之後,確實沒什麼問題。梁適卻在耿耿於懷趙敘寧之前那句話,在趙敘寧查完之後,梁適小心翼翼地問:“你們都知道我是回去了嗎?”“不。”趙敘寧說:“是遠行。”趙敘寧很認真地看著她,朝她伸出手:“梁適,歡迎回家。”梁適愣怔,眼中瞬間有熱淚在打轉。她緩慢伸手和趙敘寧交握,“謝謝你啊,趙敘寧。”——歡迎回家。這是很大的歸屬感。因著被趙敘寧短暫地感動到,梁適晚上要請她吃飯喝酒。也恰好是趙敘寧下班的時間。一行三人去了飯店。梁適和許清竹手牽手,就趙敘寧一個人孤零零地走在邊兒上。幸好要走的那段路不長,不然梁適都覺得太對不起趙敘寧。進了飯店包廂後,梁適把菜單遞給趙敘寧,讓趙敘寧來點。結果趙敘寧朝她挑眉:“喝酒麼?”梁適:“……”“不行。”許清竹立刻道:“你要想喝的話我陪你喝,她現在不能喝。”梁適:“……”“合著還來虐我啊?”趙敘寧輕笑,是調侃語氣。但梁適聽出了幾分苦澀。許清竹搖頭,很認真地說:“她身體不好。”梁適:“……沒。”“我是醫生。”趙敘寧說:“她身體好不好,能不能喝酒我還不知道麼?”梁適:“……”“梁小姐。”趙敘寧給梁適倒了一杯酒,“希望你可以用行動扭轉你老婆對你的刻板印象。”梁適:“?”話說到這份上,誰還聽不出來是在開黃腔?不過趙敘寧含蓄,就連開這種玩笑也是很內斂的。沒讓人感覺到不舒服。倒是讓梁適心裡有種危險的感覺。因為不知道她們會把車加速到哪裡,甚至感覺會隨時偏離航道。梁適下意識捏了捏耳垂,略有些不好意思。“去。”梁適掃了趙敘寧一眼,“你是不是嫉妒?有本事你也去結婚。”趙敘寧輕笑著喝了口酒,無所謂地聳聳肩。結果只聽許清竹託著下巴道:“趙醫生,你不知道。”梁適心中警鈴大作。許清竹也喝了口酒,慢悠悠地道:“梁小姐,確實不行。”梁適:“……”“啊喂。”梁適在桌下拽她的手。趙敘寧饒有興趣地挑眉:“哦?”許清竹:“她親口承認的,她不行。”梁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