荔枝很甜 作品

第127章 第126章

    冬去春來, 幾場綿綿春雨徹底送走了臘月的霜寒,氣候回暖,燕子盤旋於蒼穹, 藏了一季的花草通通破土, 沿街的樹枝也冒出嫩芽, 路上行人紛紛, 街市也漸漸繁盛起來,隨著凱旋歸來的軍隊, 這座動盪了半年之久的皇城彷彿是終於迎來的新的平靜。

    但平靜之餘,御史臺隱隱有些躁動。

    大軍凱旋帶回了反臣的屍首以儆效尤, 蕭家查封, 九族獲罪,司禮監和東廠也因趙庸之死,自此敗落,錦衣衛於太原一戰禦敵有功, 姑且就讓他苟延殘喘, 但——

    一碼歸一碼,那和權閹勾結的錦衣衛鎮撫使呢?

    活不見人死不見屍,據說還在東鄉縣安安穩穩養著病?

    這怎麼能行, 御史臺的言官個個都與霍府有著深仇大恨,怎能閉眼輕輕揭過。

    早朝持續了兩個時辰, 言官就罵了兩個時辰。

    細數霍顯種種罪責,一條條一摞摞, 不編纂成書警醒世人都覺得可惜。

    小銀妝站在珠簾後頭,頭回侍奉早朝, 更是頭回見到有人能一氣兒罵兩個時辰不帶停的, 頗為震驚地瞪圓了眼睛, 新奇地豎起耳朵,恨不能貼過去。

    反觀吳升,就淡定許多。

    他從前亦是侍奉先帝,就這等情形早就見怪不怪了,甚至偷偷掩唇打了個哈欠,斜眼就看年輕的新帝,見他也微微低首,搭著的眼簾裡盡是疲倦和不耐。

    終於,有人也聽不下去了——

    “可聽說霍顯此次是與朝廷裡應外合,若非他隻身入敵營,恐怕朝廷連蕭軍的藏身之處都找不到,又何來一網打盡?功過相抵,也不必太過咄咄逼人吧?”

    “功過相抵?他霍遮安的功怎能抵過?”

    “他與趙庸本是同黨,這些年廠衛犯下的惡事,至少有他一半的手筆,難說蕭家的事他是否有參與。”

    “可不是,難道我們還要謝他不成?我看至多,也就賞他一個全屍。”

    “可我怎麼聽說,他最初是奉了承和帝的命,與趙庸虛與委蛇呢,而且他體內的蠱毒,也是趙庸所下,從前種種,興許是不得已而為之……”

    “嚯,有證據嗎?承和帝都入土多少年了,自然是旁人想怎麼編纂怎麼編纂,你說不得已而為之,昔日慘死於霍顯手中的同僚,不若問問他們答應不答應。”

    “你……”

    這幾日,不知哪裡傳出了風聲,說眾人“冤枉”了霍顯,他乃是承和帝埋在趙庸身邊的棋子,今廠衛的敗落始於幾個月前三法司徹查趙黨、捉拿趙庸,而傳言說,大理寺和刑部當初拿出手的罪證,正是出自錦衣衛。

    再加之他前率錦衣衛於太原禦敵、後又與朝廷裡應外合剿滅反賊,這些話傳著傳著,聽起來就尤為可信。

    可真真假假,如今又怎麼說得清?

    這些年來,廠衛隻手遮天,迫害多少無辜性命,官僚臣屬無不日日恐懼,那種隨時可能丟掉性命的陰影曾經籠罩在他們頭頂,讓他們夜裡也不得安睡,如今廠衛是敗落了,但那冤死在詔獄,痛苦而亡的性命,仍是梗在無數人心中的一根刺。

    他們對趙庸有多恨,對霍顯就有多恨,因為霍顯才是那個直接動手之人,他代表著趙庸,成為了陰影本身。

    如今趙庸死了,那麼輕巧就死了,甚至沒有接受朝廷的審判,那些翻湧而來的恨意自然只能發洩在僅活著的霍顯身上。

    可這時卻要說,霍顯是無辜的,這讓他們心中的委屈如何宣洩?

    縱有證據,他們也是一萬個不信,何況沒有證據。

    此時就有人說:“按姚大人所言,霍顯身上疑點不明,未免我等冤枉了他,那更應讓他回京受審才是,這麼不清不楚的,又算個怎麼回事?”

    可這若是能查得清楚,還用費這般口舌嗎?

    眼下要抓他回京審查,無非是趁人病要人命嘛。

    懂的都懂,但多數人都是這個意思,揣著明白裝糊塗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