荔枝很甜 作品

第94章 第九十三章

    霍顯側目看她,倏地一笑,而後又放平嘴角。他神色那樣平靜,平靜得彷彿是在與她嘮家常,說:“娘娘給皇上服的藥,期限為多久?”

    這是儒雅的問法,他在問皇帝的死期是何時。

    皇后的指甲深陷進掌心,“本宮聽不懂——”

    “謀害天子是死罪。”霍顯撕下那層偽善,低沉的聲音透露著不耐,“娘娘還聽不懂麼?”

    皇后呼吸急促地對上他望過來的目光,眼眶漸漸泛紅,她倏地跪下,不顧宮女阻攔,道:“本宮一屆女流,無意朝堂之事,太子更沒有慧根,難挑來日大任,還請霍大人,請霍大人給我們母子二人一條生路。”

    她說罷,摘下鳳冠,雙手抵著額心,磕在地上,

    她只是個二十出頭的女子,她的年紀還沒有霍顯大,繁瑣的宮裝讓她顯得老成持重,此時卸下那層繃緊的皮囊,終於露出了膽怯的模樣。

    良久,久到燭芯燃盡,燭火啪啪作響。

    霍顯看著她,道:“還有多久?”

    “我、我不知道。”皇后顫聲說:“太醫只說,服下那味藥,皇上的身子會漸漸衰竭,不會讓人發現異常,尋常人撐不過三個月,皇上,恐怕更快。”

    繡著獸紋的黑靴在皇后面前消失,又在門前停下,霍顯回過頭,道:“娘娘是個聰明人。太子如今重病,通州有神醫,娘娘帶著小太子去求醫吧,明日就啟程。”

    他似乎並不打算追究,就這麼離開了。

    皇后身子一軟,險些摔在地上,她眼裡還包著淚,似乎有些迷惘,明日就能離開這個是非之地麼?

    通州,通州不是寧王的封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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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夜漫漫,這個尋常的夜裡,刑部如願帶走了趙庸。

    趙庸斥退了頑固守在宮外的東廠,態度相當平和,是以沒讓今夜之事大肆發酵,只是這麼大一樁事,仍舊驚動了數百朝臣。

    無人不驚訝於趙庸如此配合,乍一聽聞消息,都跟睡糊塗了似的,甚至有官員穿著睡袍就趕到宮門外,拉著禁軍一再確認。

    但霍顯心裡明白,趙庸如今的配合不過是早已留好了退路,他在等蕭騁的軍隊攻入京都。

    那時刑部和大理寺又算得上什麼?

    霍顯在重華殿坐了許久,走出宮門時已是後半夜。

    他剛從南月手裡牽過馬,就見長街對面一輛馬車緩緩而至,緊接著,蕭元景蓬頭垢面地從車廂下來,看樣子也是剛得到消息,趕來確認的。

    兩人打了個照面,蕭元景虛浮的步伐才堪堪停住,他那雙漆黑的瞳仁望向霍顯,往日裡的客氣疏離都不見了,是深深的憎惡。

    霍顯倒想維持禮節,誰料不等他點頭,蕭元景就疾步往角門處去。

    蕭元景素來是個看重表面功夫的人,怎麼至於為了個趙庸就瘋瘋癲癲的?

    霍顯看著他的背影,眯了眯眼道:“他怎麼回事?”

    南月道:“自打那日從九真廟回來後,蕭元景就不太對勁,聽說皇上遭難那夜他在行宮大肆搜尋,好像是丟了個什麼人。”

    霍顯撇開視線,翻身上馬,道:“派人盯好他。”

    南月追著跑了兩步,“回府麼?”

    “不回。”他說:“回鎮撫司,斷尾求生知不知道,這些年,誰都比錦衣衛乾淨,你以為刑部這次大清查,咱們沒把自己的罪證遞上去就沒事了?”

    最後幾個字消失在風裡,馬蹄蹬起的瞬間,南月被撲了一臉沙,忙騎上馬追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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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權閹趙庸被捉拿下獄的事猶如春日柳絮,風一吹就傳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