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愫 作品

第20章 金蟬




    燕草半路把戥子叫來換她,就怕姑娘使性子,戥子能攔得住她。



    戥子撒腳去看,沒一會兒就跑回來:“她裹了腳,走不快。”



    崇州可不興裹腳,京城中也不多,聽說是再南邊一點的地方才剛興起來。戥子只聽過從沒見過,這回見過了,那一步三挪,急死個人了。



    阿寶一聽這話,倒想去仔細瞧瞧,看了她爹一眼,還是坐下了,她得繃住嘍。



    等了老半天,李金蟬終於走到正堂。



    正堂一排窗戶都開著,屋裡透亮,阿寶瞧清楚這個女人了。



    這個女人跟她見過的女人都不一樣。



    細彎彎的兩道眉毛,臉蛋只有巴掌大,窄窄的一截腰,腿根本就立不直,得讓小丫鬟扶著。走了這麼一段路,站在那兒便微微喘氣。



    李金蟬飛快掃一眼堂上,低下頭來,沒見著昨日的夫人,怎麼還有個姑娘在?



    撒金的衫兒撒金的裙,雙目圓瞪,似只乳虎。



    瞧一眼就打心底裡有些怵。



    “你是昨兒來的?”林大有看這女人跟紙糊的一樣,都怕自己一個噴嚏把人給吹扁了。



    “奴昨日在座上彈琵琶,將軍讚我一聲好琵琶,張大人便將我贖了送到將軍府上。”



    阿寶骨碌骨碌眼睛,她爹還會聽琵琶?胡扯,她爹只會使鐵琵琶!



    “哪個張大人?有鬍子的還是沒鬍子的?”



    “沒……沒鬍子的那個,詹事府的張大人。”李金蟬聽到這樣問,心下黯淡,難道還得再回行院裡去。



    “他呀。”果然是詹事府的那個,可他跟這人也沒交情,送禮便罷了,怎麼還送個大活人呢?路都走不動的女人,能幹什麼?



    林大有還沒想到要怎麼辦,那邊又有人來請,鐵將軍請他去。



    他拔腳就想走,阿寶攔住:“這人怎麼辦?怎麼安置?她有什麼用呀?”



    “你安排,不行就問你姨。”



    說完跑了。



    李金蟬立時向阿寶行禮:“姑娘。”



    阿寶往堂上一坐:“那你會幹什麼?我們家裡可不留沒用的人。”還是那句話,不能叫人吃空餉。



    “奴……奴會彈琵琶。”



    阿寶把手一揮:“我爹壓根不聽琵琶,還有呢?”



    “還有……侍候人的活計奴都會。”小小年紀買進堂子裡的,都得跟在姐姐們身邊侍候“姐夫”。



    點燈吹煙,捶腿揉肩,她都會。



    阿寶聽了勉強一點頭,既然是什麼勞什子張大人送來的,又不能退又不能賣,總得讓她乾點活罷。



    “可你裹著腳呢,怎麼幹活?”



    李金蟬一直低著臉兒回話,聞言抬頭,看著阿寶的眼睛,眸中微光閃爍:“那,奴就把腳放了?”



    阿寶一點頭:“這還差不多。”



    李金蟬胸膛起伏,似是根本沒想到阿寶會這麼說,她顫著嗓子又說:“奴放腳得養幾日,這幾日就不拿月錢,成麼?”



    “成,要不要給你請個正骨的大夫?”既不能退,勉勉強強算給爹添的丫頭。



    白來的,還省點錢呢。



    阿寶看阿公給馬正過骨頭,不知人正起骨來什麼樣兒。



    賽兒傻眼了,她還當跟著姐姐是來當妾來享福的,沒想到來了竟要當丫頭,那個姑娘還說,每月先給五百錢。



    五百錢!這是打發叫花子呢!



    姐姐只有五百錢,輪到她三百錢,三等的丫鬟。



    回到小偏院,賽兒就鼓著臉:“姐姐,咱真的留下來?我看這家子也不想留咱們,要不咱們還回院裡罷。”



    李金蟬讓豆角打了盆熱水來,又自己拿錢請王婆子買藥。



    拿了一把小剪子,一點一點拆她的裹腳布,一邊松一邊抽氣。



    “我不回去。”好不容易出來,怎麼還回去?



    “姐姐,你痴了心不成?那個大人瞧你的時候一點那意思也沒有。”賽兒雖然才七歲,可也已經見慣了,來院裡的都是姐夫。



    這個林大人,一看就不是來當姐夫的。



    “這兒又沒得吃,又沒得穿,留下來幹嘛?”院裡那樣的好日子不過,竟到這兒來過苦日子,“院裡的姐姐們,這會子還沒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