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流火 作品

豪奢

    她先將謝玄辰的臉整體擦了一遍,然後重新揉帕子,擰乾,一點一點擦他臉上的血跡。那些血跡看起來有些日頭了,都已經發黑,變硬。慕明棠實在不敢想,這到底是誰的血。

    慕明棠要擦臉上的血,只能將身體湊近。這樣近距離地看,慕明棠才發現謝玄辰長得著實好看,許是因為常年不見太陽,他白的出奇,在昏暗的殿內簡直要發出光來。而且臉側的骨相流暢,眉骨高挺,睫毛纖長,鼻樑又高又直,嘴唇很薄,可能是因為虛弱,此刻沒什麼血色。

    慕明棠擦完之後,由衷感嘆,這個人長得真好看,皮膚真好。大名鼎鼎的岐陽王謝玄辰,可比外面靠臉吃飯的小白臉好看多了。慕明棠重新洗了帕子,接下來打算擦洗小白臉,哦不是,岐陽王的四肢。

    至於解衣服,她目前還沒這份膽子。

    慕明棠重新爬上床,掀開被子後才發現,謝玄辰胳膊上有鐵鏈。

    慕明棠驚訝極了,立刻把全部被子都拉開,發現不光是手上,他的腳上也有。

    這些鐵鏈通體漆黑,粗糙又冰涼,看著就沉重非常。而這些,竟然是加在謝玄辰一個病人身上。

    他都這麼虛弱了,手腕細的只有一截,他們竟然給他套鐵鏈?

    慕明棠突然就忍不住眼淚:“他們憑什麼這樣對你!你是救了襄陽的英雄,現在還重病在床,他們憑什麼像囚徒一樣待你?”

    慕明棠一邊哭,一邊去看謝玄辰的手腕。他手上的傷簡直觸目驚心,他看起來不止一次掙扎過這副屈辱的烙鏈,但是他身體虛弱,又沒有鑰匙,只能靠一身蠻力掙扎,在自己手腕上勒出一道道血痕。黑血一層覆一層,有些地方都結了血痂,和被褥黏在一塊。

    慕明棠看著就疼,她想把他傷口上粘連著的布料撕開,但是又怕弄疼了他,只好用帕子一點點濡溼血痂,將上面的碎絨毛、布料輕輕化開。

    可能是碰疼了他,也可能只是露出鐵鏈,觸碰到了謝玄辰的底線,他的手突然動了一下。慕明棠嚇了一跳,慌忙後退,撲通一聲摔倒地上:“別殺我!”

    這一下摔得結實,慕明棠吃痛地揉自己的腰,警惕地盯了很久,見謝玄辰沒有下一步動作,才緩慢地,小心翼翼地爬回去:“我是……呃,新來的王妃,是來照顧你的。我敢發誓,我無論如何都不會害你。”

    慕明棠實在不好意思當著謝玄辰的面說自己是他的妻子,只好換了個說辭。好在謝玄辰之後再沒有動靜,慕明棠提著心給他清洗傷口,他也始終安安穩穩地睡著。

    慕明棠無聲鬆了口氣。一盆清水很快髒了,慕明棠跑出去倒掉,又重新兌了溫水。期間有一個地方不好擦,慕明棠試著將鐵鏈搬起來,然而僅僅是一個烤手的鎖環,慕明棠得使出全身的勁兒才能抱動。

    她用出吃奶的力氣將鐵環順著謝玄辰的胳膊,往上挪了挪,可算將傷口暴露出來。僅是這一番動作,慕明棠就累得渾身痠軟,大喘粗氣。

    慕明棠扶著腰,不由去看這副鐵環。“這是什麼鐵做的,竟然這樣沉?”

    慕明棠端詳了好一會,又去看謝玄辰傷痕累累的手。這麼沉的烙鏈,難怪他傷的這麼重了。

    她心中頓時生出一種又酸又澀的感覺,當年意氣風發的少年將軍,如今,竟然被人這樣對待。

    慕明棠換了好幾盆水,甚至還出去讓侍衛另外燒了一桶熱水,好容易將謝玄辰手腕、腳腕上的血跡清洗乾淨。好在謝玄辰昏迷不醒,殿裡各種藥物都是齊全的。慕明棠從箱子裡翻出金瘡藥,小心翼翼地灑在他的手腕上:“傷口這麼深,當初得多疼啊。他們也真是,你手上受了這麼重的傷,竟然沒人給你包紮。你是舞刀弄槍、征戰天下的人,你的手金貴,可萬萬不能受傷。”

    八月的天氣,慕明棠不敢給他纏紗布,怕不透氣,捂得化了膿就更麻煩了。幸好謝玄辰不會動,她勤快些擦洗換藥,倒也不影響。

    等把手上、腳上所有傷口都灑了藥,慕明棠已經累得要虛脫了。她擦了下額頭的汗,自嘲地笑了笑:“當了幾天千金小姐,連身體都變嬌貴了。這才多大點事,我竟然累得出汗了。”

    今日是她的大婚,她昨夜沒睡好,今天早早就被吵起來,被各種大婚儀式折騰了一天。到了晚上,她還一個人忙裡忙外,幹了這麼多的體力活,慕明棠實在撐不下去了。她此刻特別想一埋頭就睡,然而她看看地上狼藉的水漬,亂七八糟的髒布,到底還是爬起來,將髒了的布全部扔出去,又找來乾布,把地面擦乾。

    幸好外面有的是苦力,她只需要將水和垃圾提到門口就行了,如果全部由慕明棠一個人做,那今夜她是別想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