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流火 作品

香球

    慕明棠心有餘悸地收好僅剩的兩個玉杯後,一抬頭髮現謝玄辰又在發呆。她等了一會,見謝玄辰想的極為專注,根本不分神給外界。

    慕明棠想起他剛才的話,他說自己在想宮裡的事,慕明棠瞭然,原來他在思考家國大事,怪不得這麼認真。

    慕明棠沒有打擾他,悄悄抱著殘存的白玉茶具出去了。等回來後,慕明棠發現謝玄辰似乎有心事,表情十分嚴肅,看見她尤甚。

    慕明棠也在尷尬早上被撞見換衣服的事,謝玄辰神情收著,慕明棠也不好意思看他。兩人一起吃飯時,氣氛彆彆扭扭的。

    飯後,到了太醫囑咐的換藥的時候。丫鬟捧著藥、清酒和乾淨的紗布放在桌子上,然後就識趣退下。這已經成了默認的規矩,丫鬟們不敢在謝玄辰跟前久待,謝玄辰和慕明棠也不喜歡她們跟太緊,雙方心照不宣,丫鬟們正好能鬆口氣。

    丫鬟已經把東西拿來了,正經事面前容不得扭捏,慕明棠假裝已經忘了早上的事,公事公辦地問:“你胳膊上的傷還沒好,該換藥了。”

    謝玄辰“嗯”了一聲,坐到桌前,自覺地挽起袖子。慕明棠拿棉花蘸了清酒,把剪刀擦過兩遍後,緩慢剪開謝玄辰手上的紗布。

    他的傷口不知道什麼時候又滲了血,血痂和紗布粘結在一起,慕明棠看著都疼。她動作極其小心翼翼,幾乎剪兩刀就要換方向,反倒是謝玄辰催促她:“沒事,你撕開就行了。”

    慕明棠聽著倒吸一口涼氣,她用力瞪了謝玄辰一眼,取來棉花蘸著水,一點點把染了血的紗布揭起來。這是個十分細緻的活,謝玄辰看著都恨不得自己上手撕開算了,慕明棠本人卻非常耐心,手很穩,氣息慢慢撲打在謝玄辰胳膊上,一點都沒有不耐煩。

    慕明棠好容易取走最後一塊紗布,長長鬆了口氣。她換了個新棉團,小心用酒擦洗他的傷口兩側。慕明棠一邊擦一邊心疼:“明明昨天已經止住了血,為什麼又染血了?昨天傷口崩裂了嗎?”

    謝玄辰語氣淡淡,說:“沒事,沒有崩裂,是那群太醫醫術差。”

    這話要是張太醫等人聽到非得絕食明志,分明是他昨夜不聽勸,強行抱著已經睡著的慕明棠回來,這才讓剛剛癒合的傷口再次撕裂。結果到了他這裡,就成了人家醫術差。

    謝玄辰說這些話時眼睛都不眨,語氣中沒有一丁點羞愧。慕明棠雖無條件信任謝玄辰,但是基本的良知還在,知道謝玄辰這話非常不負責任。她想到今天自己一睜眼就換了個地方,大概猜到是昨夜謝玄辰抱她回來時,不小心撕裂了。

    新癒合的傷口非常脆弱,尤其謝玄辰在自己的胳膊上弄出來這麼多傷,抱人時他自己不覺得費勁,可是身體卻是肉長的。慕明棠心裡嘆息,更加小心地擦乾淨傷口,倒上金瘡藥後,慢慢裹上紗布:“你講點道理,太醫們都是宮裡出來的良醫,我都會處理的傷口,他們會做不好嗎?其實我在其他地方睡一晚不礙事的,哪值得你把傷口弄成這樣?”

    這話謝玄辰就不能同意了,他說:“怎麼就不礙事了?現在不同於剛開始,要是我睜眼時再看不見你,可沒法輕易地找到你了。”

    慕明棠已經在紗布上繫了個平整的結,聽到謝玄辰的話,她嘴唇動了動,似有什麼難言之隱:“可是……這只是個權宜之計,我總是要搬到外面睡的。昨天本來能順理成章留在外面,現在機會沒了,我今天要找什麼藉口搬出去?”

    謝玄辰頓了一下,移開眼睛,說:“急什麼,總能找到機會。你不用想這件事了,交給我就好。”

    謝玄辰在正經事上一向靠得住,慕明棠聽他這樣說,立即放下心,全心全意等著他的辦法。慕明棠把大小傷口一一上了藥,妥善包好,然後像是拿著什麼易碎物一樣把他的袖子放下來。

    “小心,我沒有碰疼你吧?”

    謝玄辰十分無語,他從小就不是個閒得住的,後來風馳戰場,身上大大小小傷從來沒有斷過,今日這種程度的傷根本入不了謝玄辰的眼,哪用得著這樣婆婆媽媽?

    謝玄辰的話都要說出口了,但是看著慕明棠緊張的神色,他不知道為什麼改了口,含糊道:“還好,可以忍得住。”

    慕明棠一聽更加心疼了,擰眉道:“那這樣換藥更要勤了,太醫吩咐兩次,我看早中晚三次也是使得的。”

    謝玄辰眼神動了動,不知道想到了什麼,低低嘆了一聲。慕明棠奇怪,問:“你嘆氣什麼,聽起來很遺憾似的?”

    謝玄辰搖頭,隻字不提:“沒事。”

    其實謝玄辰剛才在想,他昨天怎麼往胳膊上扎呢,應該往身上招呼。可惜,當時沒想到上藥這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