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流火 作品

同房

    慕明棠本來想著物盡其用,既然皇帝送來了五個太醫,不用豈不是對不起太醫局補貼的食宿錢,所以慕明棠一早就吩咐太醫,下午時來給謝玄辰請脈。按照往常的經驗,下午的這個時候謝玄辰應當是清醒的,但是今日出了些意外,謝玄辰一睡良久,到了預定的時辰,並沒有醒來。

    但是太醫已經來了,慕明棠沒有打發太醫回去,而是讓他們照常診脈。謝玄辰現在正在沉睡,他們動作不敢太大,為首的吳太醫坐在床邊,手指才剛在謝玄辰腕上搭了一下,就鬆開了手。

    診脈結束的太快了,快得簡直讓慕明棠懷疑太醫真的摸到脈搏了嗎。眼看吳太醫已經站起身,慕明棠不好直接質疑太醫,只能拐彎抹角地說:“吳太醫,你這就診完了?不需要再仔細看看嗎?”

    “不必。”吳太醫看起來十分有把握,說,“安王殿下的病老夫再熟悉不過,病理早已熟爛在胸,無須在診脈上多費工夫。”

    慕明棠皺眉,這可不像是一個行醫有德的大夫能說出來的話。慕明棠眼睛無聲地掃過周圍的丫鬟、宮女,最終什麼都沒說,而是跟著吳太醫走到外間,聽吳太醫交代藥方。

    寢殿的門已經合上,他們說話不必再壓著嗓子。慕明棠問:“吳太醫,王爺的病怎麼樣了?”

    “無妨礙。”吳太醫拈著鬍鬚,侃侃而談,“安王身體一切如常,只需要少活動,多靜養,凡事勿勞神,便能恢復。”

    慕明棠本來還想問問飲食上要注意些什麼,可是聽到吳太醫這些話,慕明棠覺得也沒什麼問的必要了。她抬起眼睛去看其他四位太醫,只見低頭的低頭,裝糊塗的裝糊塗,沒有一個人對吳太醫的話有異議。慕明棠忍住不發,依然笑著問:“那王爺的藥如何安排?”

    “無需喝藥。”吳太醫說,“心智上的病藥石無用,得靠自然痊癒。安王吉人自有天相,必然會安然無恙的。”

    慕明棠有點惱了,她心裡有氣,說出來的話也帶著三份火氣:“吳太醫這話我聽不太懂。皇上送五位太醫來是為了照料王爺,可是聽吳太醫的意思,王爺的病根本不需要人治,什麼都不用做,等著就好了。既然這樣,五位太醫還留在王府裡做什麼呢?我們王府誠惶誠恐,不敢耽誤五位神醫的時間,我這就送五位回宮吧。”

    慕明棠說著揚聲:“來人,備車。”

    吳太醫沒想到慕明棠竟然敢這樣不給面子,動作一怔,表情明顯不好看起來。

    吳太醫經高人提點過,知道來安王府是個肥差,雖然危險,可是回報是極其豐厚的。他什麼也不需要做,只需要保住性命,熬到謝玄辰死了,他就能大舉升官發財。

    所以吳太醫根本沒想過給謝玄辰治病,方才診脈,也就是做個樣子。他生怕自己在謝玄辰身邊待的久了,會被這個殺人狂反手掐死,所以手指才沾了下邊,就趕緊起開了。

    吳太醫一心想著混日子,他連脈都沒按住,怎麼能說出診斷方子。什麼身體一切如常,什麼不需要藥就能自然痊癒,全是他信口胡謅的。只需要熬一熬,熬到謝玄辰死了,一切就大功告成了。

    吳太醫怎麼也沒想到,這位他壓根沒放在心上、出了名的擺設王妃,竟然敢當眾落他的面子。

    皇帝送了五個太醫來專程給侄兒看病,外面正在讚歎皇帝的仁德,如果這時候吳太醫等人被送走,豈不是打皇帝的臉嗎?

    吳太醫當然不能讓這種事發生,他看了慕明棠一眼,想到對方畢竟是王妃,明面上還得供著她,只能忍下,低頭道:“也不是不能用藥,只不過王爺的病兇險,下藥需十分謹慎。若是一著行差踏錯,恐怕會反而惡化。”

    “五位都是太醫局有名的神醫,德高望重,妙手回春。若五位太醫好生商量,定能為王爺寫出一個合適的方子。太醫,您說是不是?”

    五個人面面相覷,最終只能拱手應下。他們在一旁商議了良久,最後由一個老太醫執筆,寫了張方子出來。

    慕明棠發現執筆的太醫有些眼熟,再一細想,不正是那天被她纏著問藥的老太醫麼。

    慕明棠假裝不認識,接過方子一看,見上面全是人參、靈芝之類養生的藥。這些補藥總喝不死人,太醫不想給謝玄辰看病,就隨便寫了張補藥方子糊弄她。

    慕明棠氣的不輕,可是表面上還要裝作什麼都沒發現的樣子,笑著送幾個人出門。等人走後,她對著相南春等人,發現自己連絲毫憤懣、懷疑之色都不能露。

    相南春上前,恭敬問道:“王妃,是否要煎藥?”

    “嗯。”慕明棠淡淡應了一句,把手裡的藥方遞給相南春,“按太醫的吩咐,去熬藥吧。”

    “是。”相南春福身,帶著一眾丫鬟出去了。相南春帶走了一半的人,還有一半守在殿裡,眼觀鼻鼻觀心,雖然恭敬地垂著眼,可是對慕明棠寸步不離。

    慕明棠直接站起身,朝寢殿走去。侍女們看到那扇門,都面露躊躇,最終還是不敢進去。

    慕明棠搬了凳子,坐到床邊。床上謝玄辰還在安睡,他閉眼的樣子純潔又無辜,根本想不到他是一個能徒手掰斷成年男人脛骨的大殺器。

    慕明棠無聲地嘆了口氣。這個王府這麼大,但是她不知道能去哪兒,不知道該信誰,闔府上下只有謝玄辰身邊是清淨之地。除了謝玄辰,她沒一個人可信。

    想來謝玄辰也是同樣的感覺吧。

    慕明棠將他方才被診脈的那隻手放回被子裡,低聲說:“快好起來吧。”

    過了一會,相南春端著藥回來了。慕明棠只看了一眼,頭也不回地說:“放下吧,你們去擺飯,我來喂王爺喝藥。”

    相南春視線在慕明棠和謝玄辰身上掃了一個來回,最後微微屈膝道:“是。”

    她回身對後面的丫鬟說:“把藥放下吧。”

    丫鬟放下藥,捧著盤子倒退到門邊,相南春說:“王妃,湯藥已經煎好了,有勞王妃喂王爺喝藥,奴等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