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流火 作品

封賞

    皇帝說著眼中流出淚花,座下的臣子也跟著抹淚唏噓。皇帝感嘆了一會後,收拾了悲色,嚴正說道:“太醫局丞聽令,從今日起太醫局抽調五人,不必負責學生教學和京城外診,只管住在岐陽王府,時時刻刻盯著岐陽王的身體狀況。診治岐陽王需要什麼藥,不必請命,直接從庫房裡拿。爾等不惜一切代價,務必照看好岐陽王。”

    “臣遵旨。”

    皇帝交代完太醫局丞後,站起來揹著手,緩慢踱步:“岐陽這個封號不好,以他的成名戰之地冊封,雖然好記,卻太過凶煞。戰場打打殺殺,煞氣太重,恐會招來陰鬼,不利於他的身體休養。不如,改成安王吧。”

    一字王是親王,二字王是郡王,親王的地位可遠遠高於郡王。唯有皇帝的嫡親才能封親王,比如謝玄濟,便是晉王。謝毅當初封謝玄辰為岐陽王,一來是為了避嫌,他畢竟是造反上位的,二來,也是為了煞煞謝玄辰的威風。

    曾經謝玄辰封號如何根本無人在意,謝玄辰自己都不在意。謝毅就他一個兒子,立不立太子封不封王,有什麼區別?用他的成名戰作封號,謝玄辰還覺得很光榮呢。

    後來謝玄辰出事,謝毅駕崩,謝瑞登基,封號的事自然無人提了。謝瑞登基後,將自己的兒子立為親王,雖不好意思立太子,但是這些年一直盡力迴避繼承權歸屬這一事。

    謝瑞為了給自己正名,極力鼓吹兄終弟及、長幼依次繼承這種傳承順序,還說這樣可以避免後宮干政,宦官專權。謝瑞說了這麼多好處,那依他的言論,等到下一代繼承時,就該傳給年齡更長的謝玄辰了。

    他繼承了哥哥的帝位,接下來,理應傳給二侄兒。若是留給自己兒子,皇帝豈不是自打臉?

    皇帝因此一直避免提及繼承人的事,滿朝文武也沒人不長眼地往上湊。反正皇帝春秋鼎盛,一時半會兒還不著急太子的事。再等一等,說不定,謝玄辰就先行一步死了呢。

    但是今日謝瑞將謝玄辰封為親王,這其中的含義非同小可。

    皇帝的嫡親才能封親王,皇帝此時封謝玄辰為安王,無異於將他置於和皇子同等的地位。這相當於承認,謝玄辰也有繼承權了。

    皇帝知道謝玄辰活不過今年冬天,大感安心,頓時想起自己剛登基時的許諾了,也不再避諱兄終弟及這一說法。他三言兩語,把謝玄辰的地位提成親王,又發了許多賞賜下去:“傳令下去,安王形同朕之親子,他年齡最長,儀制當高於晉王。內外不得疏忽,但凡被朕知道有誰怠慢安王的事,朕決不輕饒。”

    宰輔躬身,一一應下。皇帝說完之後,又想起今天早上,似乎路太后也頗有怨言。皇帝頓了頓,叫來自己身邊的大太監,說:“你去慶寧宮,和太后傳朕親旨,安王妃雖然從民間來,但只要進了皇家的門,無論出身,都是朕的兒媳婦。只要她能照顧好安王,便是大功一件,其餘諸事,不得為難安王妃。聽說太后身邊的女官受了委屈,你從朕的私庫裡提些賞賜,就說是朕賞她們的。以後,內宮諸使,見了安王妃務必畢恭畢敬,不得再招惹安王府。”

    “奴遵命。”

    大太監、太醫局丞和宰輔接連告退,轉眼間,殿內就只剩謝玄濟一人。皇帝從御座上走下來,很和氣地招呼謝玄濟也坐。

    謝玄濟推說不敢,依然恭候在皇帝下手。皇帝問:“這幾天辛苦你了,裡裡外外為此事跑動。這幾日,他們府裡還安生嗎?”

    “回父親,安王府安靜如常,除了太后娘娘的女官受了些委屈,其餘無事。”

    “那就好。”皇帝點頭,道,“受委屈就受了吧,朕知道太后顏面上不好看,可是他當著眾人的面對朕指桑罵槐,朕顏面上就好看了嗎?朕不也是忍下來了麼。太后那邊,一會你去走一走,勸太后放寬心,以後能忍則忍,不要再去招惹那位了。”

    謝玄濟心中唏噓,他還沒去,就已經能想到一會太后該有多生氣了。堂堂太后,派心腹女官去管教一個王妃,被謝玄辰打了臉不說,之後還要好聲好氣地安撫著那兩位。一個太后委曲求全成這樣,還不如不當。

    但是這些話謝玄濟不會對皇帝說。他們都知道,謝玄辰活不過今年了,再忍一忍又何妨?他們現在越忍讓,外面就越會讚歎宮裡的德行。相比於他們能得到的聲名,忍岐陽王府區區三四個月,算得了什麼。

    謝玄濟心裡門清,拱手道:“兒臣明白,一會,兒臣自會去勸母親和太后。”

    皇帝見謝玄濟想明白了,十分欣慰。他拈著鬍鬚笑了笑,說:“孺子可教。你們一眾兄弟裡,數你最孝順能幹,最像朕。”

    謝玄濟手心一顫,皇帝這話,莫非是暗示什麼?謝玄濟忍著狂喜,立刻躬身道:“父親謬讚,兒臣必不負父親所期。”

    皇帝目露欣慰,他說謝玄辰如他親子,自然只是權宜之計,他真正屬意的還是謝玄濟。不過謝玄濟還年輕,尚需要磨鍊,這些話不能早早告訴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