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流火 作品

同寢

    相南春有點懵,岐陽王方才掰勺子發難的時候,相南春一點都不懷疑謝玄辰能殺了她。之後去靜齋,謝玄辰對著太后身邊的首席女官,也是冷嘲熱諷,一點情面都不留。怎麼到了現在,王妃當著他的面反駁他的指令,他卻像個老好人一樣,一點都不見惱呢?

    相南春看著這兩人慾言又止,最後頂著一頭霧水出去了。相南春走後,其他婢女看見謝玄辰就害怕,沒人敢單獨留著,都紛紛找藉口出去了。

    等人都走後,慕明棠說:“煮粥不是一時半會的事情,我扶你回床上歇一會吧。”

    “好。”謝玄辰起身,結果才剛站起來,猛地脫力,竟然連站都站不住。慕明棠被狠狠嚇了一跳,連忙扶住他,:“你怎麼了?”

    “別說話。”謝玄辰臉色發白,唇色更是淡的沒有,“不許告訴外面的人。”

    “我知道我知道。”慕明棠趕緊把他扶回床上,又是塞軟枕又是蓋棉被。謝玄辰躺回床上,疲憊地閉上眼睛。他皮膚蒼白,臉頰瘦削,睫毛纖長,此時虛弱地躺在床上,頗有些病美人的感覺。

    慕明棠內心的感覺非常奇怪,剛才謝玄辰對著孫待詔的時候,霸氣囂張,何其威風,結果一關門,瞬間成了這副嬌弱模樣。

    本以為他是個惡霸,結果是被惡霸搶的美人。

    慕明棠無語,取來帕子,輕輕為他擦額上的冷汗:“你難受早些說啊,我就不會相南春廢話那麼多了。現在好些了嗎?”

    謝玄辰閉著眼睛,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慕明棠看著有些怕了,皺眉道:“你哪裡不舒服?要不我去叫太醫吧。”

    “不用。”謝玄辰睜開眼,緩慢說道,“有點累,緩緩就好了。”

    不是其他毛病,慕明棠多少鬆了口氣。謝玄辰之前的身體她是知道的,正常時走得快了都喘,那天夜裡卻一人鏖戰良久,打傷了那麼多人,這根本不是他現在的身體能負荷的。當時謝玄辰精神狂躁,感覺不到痛和累,現在恢復了正常,他的身體肯定受不了了。

    謝玄辰本來就該靜養,結果發現她不在,硬是撐著虛弱的身體去找她。他能獨自走到靜齋,慕明棠都覺得不可置信。

    慕明棠欲言又止,最終低低嘆了口氣:“他們總不敢對我怎麼樣的,晚一兩天也無妨,你既然這麼虛弱,何必硬逼自己?”

    “我不狠狠整治他們一頓,外面那些人不會老實。就得一次把他們收拾噁心了,他們才不敢再輕舉妄動。”謝玄辰說完後,忽然撩起眼皮,用力瞪了慕明棠一眼,“說誰虛弱呢。”

    他的眼珠極黑,上過戰場領過兵,眼神殺氣非常足。那一眼掃過來的時候,還真有些威懾睥睨的意思。

    可是慕明棠看看他蒼白的臉色,再看看他躺在床上弱弱喘氣的模樣,實在很難怕的起來。但是慕明棠不好意思掃病人的面子,於是很配合地點頭:“好好好,是我說錯了。你彆氣,別傷著了自己身體。”

    謝玄辰一眼就看出來慕明棠的敷衍,然而他現在說話說得快了都氣虛,實在沒力氣展示主帥的威嚴。只能本著臉瞥了慕明棠一眼,在心裡又給她記上一筆。

    慕明棠坐在謝玄辰身邊,小心照看他。慕明棠看著謝玄辰半合著眼的模樣,心裡無比唏噓。

    她一直知道謝玄辰兇名在外,脾氣和他的戰功一樣出名。她在蔣家那一年,聽得最多的就是謝玄辰仗勢欺人的“英雄事蹟”。但是聽的多了就會麻木,而且嫁過來後,謝玄辰一直躺在床上,嬌嬌弱弱的樣子,她又猛然得知謝玄辰就是當年她的救命恩人,恩人光環立刻蓋過所有,所以慕明棠一心覺得謝玄辰是個好人,外面的傳言,都是壞人在中傷他。

    直至謝玄辰狂躁那日,慕明棠跑過來時,看到一個又一個士兵被抬著下去。沒錯,是抬著下去,他們甚至連走都不行了。慕明棠粗粗一瞥,有的人斷了腿,有的人斷了胳膊,還有的人,只是單純接了謝玄辰一招,關節錯位了。

    人高馬大的士兵在謝玄辰手下,就和剛長牙的小孩子一樣,一拳送走一個。

    可是這樣可怕的一個人,卻在得知她被人帶走後,硬是拖著脫力的身體站起來,去靜齋為她出頭,為她得罪太后跟前的女官。就連回到寢殿,也是一直撐到她和女官說完話,屋裡再沒人後,才露出疲態。

    謝玄辰躺了一會,好容易感覺力氣回來些了。他睜開眼,見慕明棠眼睛呆呆的,似乎在想什麼。

    謝玄辰挑眉,忽然出聲問:“你在想什麼?”

    “沒想什麼。”慕明棠回神,習慣性給謝玄辰掖了掖被角,“只是在想,你有時候看起來兇,其實內心很細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