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南 作品

第 110 章

    卸了濃妝的臉別有韻味,陳碧芝懶懶地說:“醒啦,走的時候帶上門。”

    孟春臺沒見過這樣的交際花,縱情後不在男人的懷裡討鈔票禮物,反而趕人走。他默默穿好衣服,雙手插/入髮絲裡攥了幾下。

    突然,樓下一陣急促的喇叭聲,兩輛汽車剎停,下來一幫警察直衝樓內,他們收到消息說孟春臺藏身在此處。

    警察一間間地搜,公寓樓內很快雞飛狗跳,粗魯的敲門聲,陳碧芝披上睡袍開門,露著半塊胸口挑逗地說:“警官這麼早啊,我入夜才上班呢。”

    見是她,為首的警察沒有硬闖,只問有沒有見過孟春臺這個人。

    陳碧芝對著肖像畫看了看,笑道:“把我當什麼人呀,我跟你們警長,跟隆興商行的少東家,跟貿易處的總經理才熟,這種被人抓的小子我可不會留意。”

    搬出了上級,警察不敢進屋搜,粗掃了一眼房間便離開了,待樓下的汽車開走,陳碧芝踱到衣櫃前打開了門。

    孟春臺蜷縮在一堆旗袍洋裙裡,面色訕訕。

    陳碧芝笑出了聲,把他拽出來,摸他的臉:“嘖嘖,長這麼俊,卻是個扶不上牆的爛賭鬼,死不死都蠻可惜的。”

    孟春臺沒想到會躲過一劫,說:“你剛才可以把我推出去。”

    “一夜夫妻百日恩嘛。”陳碧芝返回床邊,撿起那枚懷錶,柔聲撕破孟春臺的表象,“你真想死的話,又何必躲,是不是?”

    孟春臺任由譏誚,說:“這兒已經暴露,都是遲早的事。”

    陳碧芝道:“那也不一定。”

    孟春臺三日後才懂這句話的意思,清晨陳碧芝一身酒氣地回來,陪了某個姘頭一夜,擰開小包,掏出一張軍/統特/務處的紅派司。

    有了這個證件做護身符,唐德音找的警察或打手,都無可奈何,即便孟春臺欠了鉅債也可以抵死不認。

    時局動盪,法律如無物,孟春臺再度光明正大走在廣州城的街頭,終於意識到,權力是活下去的唯一條件。

    而獲取權力的捷徑……孟春臺利用皮囊和身體與陳碧芝勾搭成奸,以結交更廣的人脈,一步步走向上流社會。

    他身無所長,唯獨從小耳濡目染,對古玩文物一摸一看便知真假,靠著這份紈絝無用的本事,他漸漸混得風生水起。

    孟春臺搖身一變,從落難的爛賭廢物成了最炙手可熱的孟公子,達官貴人,僑商巨賈,都巴巴地捧著他。

    那件傳聞中的綠寶兒也越傳越神,孟春臺知道,唐德音依舊虎視眈眈。

    輾轉過去了一年,孟春臺享受著紙醉金迷的生活,他出了名的奢侈挑剔,把在北平的老德行展現得淋漓盡致。

    大起大落兩遭,彷彿一點都沒變,也沒什麼長進,可亂世能活命都是奢望,孟春臺放縱地想,如此便可以了,明天就死也沒有多大遺憾。

    汽車在午後的街上轉彎,孟春臺西裝革履,要去參加一場法國人舉辦的舞會,陳碧芝作為女伴陪他一起。

    他們的關係仍維持著,一個紈絝,一個交際花,認真講叫作“姘頭”,但恐怕無人相信,這層關係之下有一絲難以定義的慰藉。

    孟春臺對著窗外,前方是一座教堂,每週有女學生來做禱告,一水的藍裙隨風擺動,令他想起初到廣州的那個夏天。

    途徑教堂的大門,孟春臺晃見一個女人走出。

    他視線膠著,竭力辨認著那一抹熟悉的身形,然後用力砸了下車門,吩咐司機:“停車,快停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