棄脂焚椒 作品

第九十八章

火海那一頭,折柔大軍隨著那兩人的一唱一和大笑不止。




馬背上的丘奇王眼眸中除了殺意與恨意以外,還有無比的興奮與瘋狂。




他知道,加卜爾和達厄是故意推自己出來當炮灰的。




但是眼前這滔天的光火也給了他信心——是又如何?




周人自大,已經死到臨頭卻還不肯退。




丘奇王緩緩笑了起來,伴隨著士兵的歡呼聲仰頭看向天際。




來自西北方的狂風還在颳著,沒有一點停歇的意思。




今日就連上天都站在自己這一邊!




自己不但不會隨他們的願死在這一戰中,甚至還要藉此機會率兵南下踏平大周……




火焰將丘奇王那雙褐色的眼眸照得愈發紅。




他緩緩攥緊了手中的韁繩,只等著大火漫向丘陵的那一刻。




然而下一秒,一切都戛然而止……




“啊——”




慘叫聲於剎那間壓過了笑聲。




閃著寒光的羽箭刺穿烈火與濃煙,竟直接穿透了那兩名折柔士兵的頭顱!




甚至於繼續直直地向後飛去,刺在了背後另一名士兵的胸口。




紅白相間的液體迸裂飛濺,落在了方才燒過的草地上,激起一陣青煙。




丘奇王胯.下戰馬猛地向後一閃,差點將以騎射著稱的他甩下馬背:“這,這……”




定烏穆高大草原上,忽然靜了下來。




最前方的那匹戰馬上,剛才還在肆意喊叫的折柔士兵額頭上,多了一個拇指大小的黑洞。




他不甘地睜大了眼睛,下意識抬手觸向傷處。




然而還沒觸到額上鮮血,整個人便如被奪了魂般重重地從馬背掉在了地上。




——快。




方才那一箭實在是太快了。




快到穿頭而過之後,那士兵方才死透!




火牆的那一頭,禿鷲穿過濃煙,在頭頂上一圈接一圈地盤旋。




恐懼感似火焰一般灼向丘奇王。




他下意識攥緊了韁繩,想要朝後退去。




可到底還是晚了一步。




又一陣大風從西北方吹向此處。




火焰怒吼著向丘陵上伸爪——可是卻在下刻化為一陣青煙!




火滅了。




身披玄甲的應長川,笑著放下了手中的長弓。




如修羅一般出現在了折柔人眼前。




在他背後,大周的騎兵已經整裝待發。




“……這是怎麼回事?”




“火怎麼滅了!”




“不可能,這麼大的火怎麼會滅?!”




“跑,快跑啊——”




騎馬走在最前的丘奇王低頭看向前方。




在方才那面火牆之前,是一道寬約三丈的早已被燒光的草地!




……他瞬間反應了過來:




周人早已猜到自己打算火攻,並將這裡的牧草




燒光!




前所未有的恐懼感像一張巨網,將他和身邊的折柔人緊緊包裹。




……焦土與灰燼是燃不起火焰的。




這是一個騎兵還未重甲化的年代。




九成九的折柔士兵,皆未受過系統的軍事訓練。




他們行軍打仗全靠的便是在日常遊牧中練出的騎射功夫。




可以遠攻便遠攻,若是遠攻不成那便第一時間逃跑。




然而現在,這一切都在短短三年多的時間內成為泡影。




“撤!撤退——”丘奇王用盡全身力氣大聲喊道。




他和身邊的士兵本該在此時緊拽韁繩調轉馬身離開這裡,然而恐懼之下,他們已經渾身僵硬難以動彈,完全無法騎馬逃跑。




甚至於退無可退……




應長川一手培養出的服麟軍似黑雲一般,從丘陵上壓了下來。




未曾經過兵陣訓練的折柔士兵,完全沒有組織與紀律,甚至不知道究竟應該退向何方。




大周的士兵雖然不像他們那般在馬背上長大。




但是橋型馬鞍的出現卻已徹底彌補了這一點不足。




前後高揚的馬鞍,將他們的身體死死固定在馬背之上。




提刀揮劍,變得簡單得不能再簡單!




“殺——”




“衝啊!!!”




……




應長川將大火當成了機會。




他藉著火勢與濃煙,將大型投石器和火器運到了此地。




在折柔人轉身倉皇逃亡的同一時間。




大型投石機擲出火球,鐵質的蒺藜在剎那間飛濺,擋住了他們的逃路。




實現人仰馬翻,混亂得不像樣子。




轉眼間,周人已至。




刀劍上的銀光穿透了天邊的濃煙與紅雲。




溫熱的鮮血濺落草地。




方才還滾燙的地面冒出青煙,不多時便降下了溫度。




周、柔百年的血仇,將要在這日被徹底終結。




-




折柔大軍兵分六路,企圖呈線狀包抄鎮北軍駐地。




大戰開始第一日,丘奇王所率的六萬人之多的主力精騎兵已經死得死、降得降。




丘奇王本人更是死於凌亂的馬蹄之下。




以血肉補償這片被他一把火燒得焦黑的大地。




大周天子應長川率服麟軍向北而行,在十日內殲滅了倉皇逃向西境的加卜爾王,與他手下三路兵力。




如今,只剩達厄與他手下騎兵如老鼠一般逃竄於沙海之中,企圖繞丟跟在自己背後的大周士兵,休養片刻再向巧羅國而去。




殊不知早在這場戰爭開始之前,應長川已經提前派顧野九等人率兵,繞道朝巧羅國而去。




……大周新一批武將,也到了歷練的時候。




-




草這東西,最脆弱也最頑強。




初夏是定烏穆高大草原的雨季。




幾場大雨過後,




原本一片焦黑的草原上已有了幾分綠意。




清晨,草尖上的露珠正隨著風微微顫動。




遠遠看去著實有些可憐。




“阿珣,阿珣快來!這裡還有一隻活的!”莊有梨的聲音打破了草原上的寂靜,他轉身興奮地向江玉珣揮手,“看著好像是剛出生不久的牛犢!”




話音落下的同時,莊有梨便從馬背上跳了起來。




江玉珣也下馬快步向此地而來。




“真是!”他眼前不由一亮,“這附近正好有小溪,它應當是泡在溪水裡躲過這一劫的。”




出生不久的牛犢,身上還有一層細細的絨毛。




它癱坐在地上半天也支不起身子,四肢之上還沾了些鮮血,看上去格外可憐。




莊有梨想要動手去抱它,沒想到卻被那頭牛犢蹬腿的動作嚇了一跳,定在原地不敢動彈。




“算了……還是你抱吧。”莊有梨向後退了一步,把地方給江玉珣讓了出來。




方才那一蹬過後,牛犢也逐漸沒有了力氣。




它不再掙扎,而是乖乖待在江玉珣的懷裡,任憑江玉珣將自己抱著放在了不遠處的板車上。




眼前這輛板車上塞滿了牛犢和羊羔。




它們或是渾身焦黑或是受了重傷,皆躺在這裡一動不動,甚至於時不時還會抽搐一下。




見狀,江玉珣不由輕輕地嘆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