棄脂焚椒 作品

24. 第二十四章 臣獅子大開口

春酒一斗最多不過七十錢。




到了江玉珣這裡,竟然翻了百倍有餘。




桑公公的耳邊不由一嗡,人差點便栽倒在了殿上。




江玉珣他,他怎麼敢的啊……!




明月不知何時藏進了雲裡,流雲殿內只剩燭火輕晃。




醉得不成樣子的江玉珣懷抱著算盤,不停地眨眼保持清醒。




見應長川不回答,他終於忍不住蹙起了眉,不解地又喚了聲:“陛下?”




話音剛落,江玉珣腳下忽然一軟,身體也隨之失去平衡向前跌去。




他下意識閉上了眼睛。




“啊——”




算盤自少年手中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紫檀製成的算珠頃刻間迸落滿殿,噼裡啪啦向四周滾去。




過了許久,耳邊終於靜了下來。




江玉珣不但好好站在原地。




甚至鼻尖不知在何時,多了一點淡淡的龍涎香。




他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只看到流雲殿上的濛濛火光晃啊晃。




一時間竟分不清眼前這一切,究竟是夢還是現實。




……




次日巳時,豔陽高照。




躺在榻上的江玉珣猛地睜開了眼。




救命!我昨天晚上究竟都做了什麼?!




他想要起身,卻因宿醉後的乏力倒回了榻上。




“嘶……”




陽光透過窗紙落在了江玉珣的身上。




少年癱倒在床,絕望地用手背擋住了眼睛。




江玉珣昨晚喝斷了片。




最後的記憶停留在自己強行與應長川單方面“AA”酒錢,最後失去重心朝對方摔去,反被對方扶住手臂的那一瞬。




剩下的事情便一概記不起來了。




……但這對他而言已經足夠炸裂。




我昨天晚上是怎麼想的?




七百兩銀子?我不但敢算,更是敢要啊……




就在江玉珣絕望之時,門外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他這才反應過來:自己昨晚不但狠狠地在太歲頭上動了土,甚至今天早晨還睡過了頭。




江玉珣猛地將手臂放了下來朝窗外看去。




瞧這天色,至少十點半。




平日裡的這個時候,自己已經上夠小時班了。




江玉珣的心當下一沉。




他迅速用手臂撐著身體坐了起來。




……自己睡過頭也就罷了,怎麼今早沒有太監來提醒一聲呢?




然而還不等江玉珣整理情緒洗漱出門,眼前的一幕便徹徹底底地令他僵在了原地。




——值房的桌案上,擺滿了銀錠。




其中一枚銀錠下還壓著張紙。




江玉珣深吸一口氣,緩步走到桌案前將那張紙拿了起來。




陽光透過窗,輕輕地灑在了紙上。




硃筆寫成的“酒錢”二字蒼勁有力、鐵畫銀鉤。




不是應長川的手筆,還能是誰?




“……殺了我吧。”




江玉珣將自己摔回榻上,忍不住抱著枕頭在床上滾了兩圈。




過了一會,他終於掙扎著起身,視死如歸地將桌上的銀錠一個個收了起來。




——人可以丟,錢絕對不能不要。




-




不幸中的萬幸,應長川今早在與定北大將軍商談軍務,暫時沒有江玉珣的事。




他宿醉翹班這一茬,或許勉勉強強可以不予追究。




“江大人,江大人您在嗎?”




江玉珣剛剛掙扎著洗漱完畢,正打算再睡個回籠覺,耳邊便傳來一陣敲門聲。




他努力調整呼吸,把門打了開來。




看清門外的人是誰後,江玉珣不由一驚:“翁廣?你怎麼這麼快就起來了?”




昨日還在發高燒的玄印監,竟然和顧野九一道出現在了值房門口。




翁廣雖已清醒過來,但臉色仍不怎麼好看,顯然是還未痊癒。




“幸虧昨日大人救我一命,”翁廣吸了吸鼻子,說著便要朝江玉珣下跪,“要不是您,我怕早已沒了命。”




“千萬別這樣!”江玉珣連忙同顧野九一道把人扶了起來,“快先進來吧。”




“是,江大人。”




“你們倆先坐吧,我這裡地方小,只能將就一下了。”江玉珣一邊說,一邊隨手給兩人倒了杯水。




值房內陳設簡單,僅書案邊上的蒲葦蓆能夠坐人。




地方雖小,但翁廣和顧野九都曾是“人牲”,這輩子從來沒有被人如此客氣地招待過。




見江玉珣彎腰倒水,兩人竟手足無措起來:“您,您這太客氣了。”




“不過是一杯水而已,千萬別和我不好意思。”說話間,江玉珣便坐到了兩人對面。




玄印監平日裡鐵面無私、殺伐果斷,但鮮少這樣“正常”地同人打交道。




為了緩解兩人的緊張,江玉珣隨口朝顧野九問:“昨晚擦身的酒還有剩下的嗎?若是還有剩餘的話,記得好好密封保存,以備不時之需。”




顧野九愣了一下連忙點頭:“已經密封存入陶罐了。”




緩過神來的翁廣則把水杯捧在手中,無比認真地對江玉珣說:“大恩不言謝,往後江大人要是有什麼能用得到我的地方儘管提——”




他雙眼發紅,語氣格外認真。




……這個時候要是不讓他做點什麼的話,翁廣心中恐怕會一直過意不去。




江玉珣也喝了一口水,停頓片刻問他:“我昨日看到,玄印監似乎都會使用甑桶?”




昨天情況緊急,沒有時間給他多想。




現在江玉珣方才反應過來,圓桶形、雙層腹體結構的甑外表渾然一體,平常人拿到手中,必定要研究上一段時間才能打開。




可是昨晚玄印監將甑桶拿到手後,不等他介紹便非常自然地用了起來。




翁廣連忙點頭:“對,江大人您知道的,我們此前多是人牲。身為人牲,自然懂得一點‘巫卜殉祭’之術,甑桶也是那個時候接觸過的……”




原來如此。




前朝貴族的“人牲”,大多是自家長期蓄養,並非從外面買來的。




在利用他們祭祀之前,貴族、巫覡也不會白白養著他們,煉丹時常會要他們來打下手。




“既然如此,我有一事需要你們幫忙。”江玉珣一邊說話,一邊放下了手中瓷杯。




翁廣立刻來了精神:“江大人但說無妨。”




“用甑桶制酒一事,你們先不要與外人道。”江玉珣先叮囑了一句。




“這是自然!”




江玉珣輕輕點了點頭,一邊回憶一邊繼續:“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春酒好像是用麥釀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