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歷史上並沒有詳細記載潰壩的日期。




以防萬一,江玉珣叮囑怡河兩岸百姓,必須在三天內全部撤走。




正午,赤日炎炎。




河水渾濁而滾燙。




江玉珣剛下到河堤邊,就被一名長著娃娃臉的少年拉到了身邊:“阿珣,過來!”




“怎麼了有梨?”




眼前這個娃娃臉少年,名叫莊有梨,是莊嶽的獨子。




江玉珣穿越那天,身旁坐著的人正是他。




“河堤已經被太陽曬乾了,怡河上更是風平浪靜的,”被父親派來打下手的莊有梨,用手捂著嘴,無比誇張地湊到江玉珣耳邊說,“要是河堤不潰,我們就完蛋了。”




怡河水位持續升高,提前轉移百姓防患於未然,原本是件極其正常的事情。




可是民間巫覡的話,卻賦予了這件事特殊的意義。




江玉珣安慰道:“別怕,沒有這麼誇張。”




“怎麼沒有!”莊有梨瞪圓了眼睛,“你這次搞出的動靜,實在是太大了……”




說完,他又重重地嘆了一口氣,轉身向怡河看去:“萬一天氣真的像巫覡說的那樣晴朗,往後百姓怕是要對巫卜之說,更加深信不疑……朝廷的威望也會再度降低。”




江玉珣輕輕拍了拍莊有梨的肩:“但是朝廷不可能因為這個,就讓數千百姓承擔潰堤的風險。”




“哎……說的也是,”沉默片刻,莊有梨喃喃自語道,“希望我們這次,不是白跑一趟。”




怡河邊陽光毒辣,照得人皮膚髮痛。




河面上也泛起了灩灩的波光。




“午時了,”莊有梨用手擋著太陽,“先找個陰涼處休息休息吧。”




江玉珣正要點頭,忽然聽到背後有人大聲叫喊:“瓜!我的瓜!”




他下意識回頭就見,有幾隻小香瓜,不知怎的沿著堤上小路咕嚕嚕滾了下來,馬上就要衝入水中。




江玉珣隨即上前,將它們撈入懷中。




接著,忍不住低頭輕輕地嗅了一下。




在很長一段時間裡,華夏土地上只有香瓜這一類瓜可吃。




王公貴族,對它無比著迷。




淡淡的果香,在剎那間湧入鼻腔。




雖然相隔千年時光,可是瓜果的香氣,卻與江玉珣記憶中的沒什麼兩樣。




“——謝天謝地!”一箇中年農婦跌跌撞撞地從河堤上跑了下來,接著便要下跪,“民婦不小心驚擾了二位大人,實在是該死!民婦這就將它們搬上去。”




“您快請起!”江玉珣被她嚇了一跳。




見江玉珣難騰出手來,莊有梨連忙上前替他將人扶起。




河堤坡度不算緩,僅憑一個人將這些香瓜搬到頂,顯然是件難事。




江玉珣分了幾個香瓜給莊有梨。




“沒事,我們幫您帶上去吧。”




說著,便向堤上走去。




“……這,這怎麼好意思啊!”農婦一路不停道謝,臉也因此漲得通紅通紅。




為了轉移她的注意力,江玉珣一邊向河堤上走,一邊隨口問她:“您家住這附近嗎?”




“對,”此時,幾人正好走上河堤,農婦見江玉珣問,連忙伸手朝一個方向指去,“二位大人看,民婦家就在那裡!”




江玉珣順著她所指的方向看了過去。




下一刻,忽然聽見莊有梨小聲嘟囔道:“哪裡有房子?”




河堤下明明只有一片農田,連堵牆都沒砌。




農婦有些窘迫地說:“大人,那座瓜棚便是我家。”




千載前,窮人是住不起屋室的。




大多數窮苦人家,只能擠在狹窄的棚內。




幾根木頭撐著一張床板,再蓋上茅草,便是一家人的棲身之所。




江玉珣的心,不由一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