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無敵水哥 作品

第一千零四十八章:終焉後的終焉(中)


                 路明非還依稀記得自己在仕蘭中學時的班主任,那個刻薄的中年女人,她總是揪著打瞌睡的自己的耳朵當著全班人的面大聲地說:路明非你看看你,上課沒有上課的樣子,睡都沒有睡醒,我都沒法想象你們這一代的年輕人如果為人父母教出來的孩子會是什麼樣的。

  當時被揪著耳朵站起來的路明非也很茫然,15、6歲的年輕人就算是戀愛也絕對不會考慮到未來的養家育兒的噩夢,所以他沒法反駁班主任的譏諷和怒斥,畢竟就連他自己都想象不出來讓自己教孩子會是個什麼樣的光景。

  年輕時的自己總覺得那一幕離他很遠,就像窗外遠處大廈玻璃倒影的海燕,在眼簾前一閃而逝,沒法去想象它的形狀以及飛行的軌跡。他那時沒有答案,身旁的同桌卻替他給出了一個答案。

  ...林年總是有窺一斑而見全貌的景象,或許他對路明非的認知也大致脫胎於此,所以在班主任問出這個諷刺的問題後,他看著窗外的陰雨天順口就幫茫然的路明非回答了問題的答案:他的確不會管孩子,但總有人幫他管。

  或許林年那時隨口的話是真的,這個世界上沒心沒肺的人總是幸運的,他們的身邊總會有一個愛他入骨的人。

  路明非站在破舊的獨棟式雙層木屋前的沙地上,呆呆地看著夕陽照耀下的沙丘上那兩個追逐打鬧的小小身影,巨大的落日掛在他們的背景裡,夕陽紅得驚心動魄每往沙丘下落一寸彷彿都能聽見他死時的哀慟,真是壯麗又殘美,兩個小小的黑影在殘紅中滑下沙坡向他跌跌撞撞地跑來,簡直就像是夢裡才有的場景。

  不,這的確是夢境。清醒點,別犯糊塗,清醒點。

  路明非扇了自己一巴掌,臉上生疼。

  也就是這一恍惚,兩個孩子從他身邊跑了過去,他甚至沒來得及看清他們長什麼樣子,只餘光看見了一個是短髮的男孩,另一個是留著小揪揪的女孩,嬉戲打鬧的聲音聽著是那麼美好,讓他心底莫名地湧起一股絕不是他路明非該湧起的情緒。

  又是一巴掌,路明非臉上的紅印對稱了,只不過這些紅印很淺,都被疤痕與繭子遮蓋住了,可以想來這個版本的路明非一定是個不得了的厚臉皮。

  路明非站在沙地中任由已經淹沒沙海半輪的紅日照著自己,他在整理思緒思考現在的情況究竟是個什麼樣的情況。首先明確自己是沒有孩子,別說孩子了,他女朋友都不曾有過。

  他茫然地看著眼前大漠的落日殘紅,這的的確確是一個夢境,可他卻不知道這個夢境的含義和由來。這讓他不由把手放到了身側,那把名叫“德州拂曉”的鍊金左輪的槍柄上。

  夢境的延續是因為夢境的主人潛意識的活動,白天不敢想的事情都會在夢境裡呈現出來,想要中止這些幻夢的方法很簡單,無非是在夢裡終結自己的活動,沒有什麼比一顆.44口徑子彈從下顎貫穿一路轟爆大腦掀飛頭蓋骨沖天而去更能喚醒一個痴夢的人了吧?

  路明非知道這是離開這個夢境最好的答案,心中有個聲音告訴他,對的,這就是離開這裡的答案,不用懷疑。

  可還有一個聲音卻讓他沒有那麼快地賞自己腦袋一顆炸開花的花生米,他隱隱約約覺得這個夢境不僅僅是夢境,它意味著什麼,藏著什麼很深的東西,凡無從理解之事物皆有之巨大含義。

  就在路明非的拇指無意識地輕輕摩挲著在熾熱沙漠中依舊冰冷的槍柄時,一隻微涼的手貼在了他的手背上,制止了他這個可能在外人看起來有些危險的小動作。

  路明非微微一驚,回頭,看見了近在咫尺的女人。

  他們離得那麼近,近到總有一方會羞澀地避開臉,路明非沒有,女人也沒有,前者是因為強作鎮定,後者則是因為她愛著面前千瘡百孔的男人,她只會貼近去彌補那些孔洞,哪裡來得逃開的理由,只有不成熟的女孩才會羞澀地躲避那熱烈的愛意,她早已經過了那一段天真無邪的年紀了。

  “我還在這裡。”她看著路明非用很低的聲音說。

  路明非在她清澈的瞳眸裡看見了自己和那一輪夕陽的倒影,他的表情是那麼的茫然,就像大漠裡走失的魂靈,而面前的女人就是她的引路人。

  他的右手無意識地離開了槍套,被那個女人握在了手中,冰涼的感覺從傷痕累累的手上傳遞到全身,說來真是怪事,人們總是從相握中汲取溫暖,手上完全與之相反的冰冷感卻是在相握裡讓他維持著自己的模樣不被沙漠的熾熱所融化消失。

  再次這麼近距離地看著對方,那白金色的短髮與眼眉臉頰的模樣更加與印象中那個冰冰冷冷一絲不苟的嬌小女孩接近了。但對方的身上又有著與自己印象裡那個女孩絕無可能重合的異常點。

  路明非不想說得很失禮,他認識的零,那個俄羅斯的美麗女孩絕對沒有這麼高。

  路明非曾經暗戳戳地刻意走到零身邊和她同行,再以自己的身高為基準去目測身旁零的身高,即使他的這個小心思被零發現了並且給予了相當不愉快的視線回視,但他還是得到了自己的想要的數據。

  1米55,這是零的身高,似乎是血統覺醒過早,在覺醒時又發生了一些不可預料的意外,零的身體永遠被定型在了嬌小美麗的14歲,這意味著就算她老死,她也會凍齡在這個花苞未開卻最為嬌美的時刻。

  但在路明非身邊這個女人,她簡直就像是逃脫了凍齡的魔咒,成功長大花苞綻放的俄羅斯美人。那個14歲冰冰冷冷的搓衣板女王如果成長起來了大概就是面前這樣的,不需要高跟鞋就讓人感到壓力的身高,圍巾也藏不住的天鵝般的傲人美麗。曾經抽枝的嫩芽已經長成了一棵讓每個男人都像爬上那麼一爬的秀麗大樹,而現在坐在這棵樹的樹枝上的男人叫路明非,也就是自己。

  自己何德何能啊,路明非忍不住想,就原本那個未成年凍齡款的少女和自己走在一起都被對方的氣場壓得像個跟班,更別說是御姐款的對方了。

  但面前的這個美麗的女人並沒有路明非熟悉的那股拒人千米之外的傲骨和冷淡,她還帶著俄羅斯少女的那股清冷,但在路明非面前那股清冷卻是微乎其微,她放下了一切的保護,只為了能貼他再近一些,讓這個男人不會因為熾熱痛苦的現實溶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