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酒 作品

第六十四章 鬼王與使者

他們都是興善坊的有力人士,大部分都是該坊鬼頭的朋黨,被窟窿城從他們的藏身處挨個「請」了下來。

「諸位善信耳聰目明,可有隻言片語能幫到我這老頭子麼?」

鬼王垂下目光,露出和善的笑來,那影子也隨之輕了一些。

庭下眾人便好似掙脫了莫名的恐怖束縛,一個個大汗淋漓、劇烈喘息,但都目光閃動,一時無人敢開口言語。

「法王容稟。」

好在,不多時,一個壯年男子起身叉手。

這人是興善坊的坊正,此時衣衫破裂,想必「請」來的過程不甚愉快,頂上幞頭也不見蹤影,露出一腦袋短毛來,這到也不奇怪,他本就是興善寺和尚還俗。

「城裡規矩,晝歸人,夜歸鬼,雖同處一地,實各不相干。鄙人雖是坊正,但只管白日坊內人事,哪知夜裡鬼神情狀?何況乎,當夜我正應邀入寺,與主持師兄夜談佛法……」

話聲未落,坊正周遭影子驀地一重,一對枯瘦手掌從影子裡伸出來緊緊捂住了他的嘴,沒發出半聲驚呼,已然被拖進陰影,了無蹤影。

「看來,他幫不了我。」

鬼王微微搖頭,笑問。

「你們呢?」

話頭是輕飄飄的餌,投下來,先前還一言不發的庭下眾人便餓狗般「爭食」,唯恐慢了,再沒機會開口。

有人以頭搶地,連哭帶喊:「定是那姓範的木商,他手下人常入南荒深山採木,結識得一些蠱師神婆。羅二哥一直在催促他多獻巨木,他急了眼,叫了巫師害人!」

有人奮力推開同伴,急聲叫嚷:「是文殊坊的阮家!他家初來乍到,便費巨資購大宅,家裡兒媳也頗美豔,叫二當家的惦記上了,花了好些功夫設局。許是他家不識抬舉,使錢請亡命徒做下的!」

br/>有人駭得不成人形,語無倫次:「鬼,是鬼,是賣到海上的惡鬼,他們坐著死人船回來報仇啦!」

鬼王臉上和善不改,但投下的陰影卻越來越重。

他已經不耐煩了。

土巫、亡命徒、野鬼……這些不上臺面的東西,哪來膽子挑釁窟窿城?哪有能耐摘掉一個鬼神的腦袋?

庭下眾人頓覺壓迫感捲土重來,緊緊攥住了每一次心跳,扼住了每一口呼吸。他們求饒、嚎哭、嗚咽,聲音越來越微弱。

「貓兒神!」

庭下響起艱難嘶喊。

鬼王神情微動,這名字有些印象。

陰影由此輕了一些,一個男人連滾帶爬擠出了人群,面目青

腫,卻是設局謀奪邸店的孫丙成。

「是貓兒神!前幾日,興善坊裡出現了許多野貓。」鼻涕眼淚糊了一臉也顧不得,「貓兒神便是出自富貴坊,羅勇前腳燒了富貴坊,後腳就有野貓上門,兩者必有關係。不!定是那貓兒神殺了羅勇,也害了使者!」

「貓兒神」三字叫鬼王沒由地提起些警惕,卻一時想不起這究竟是何方神聖,直到旁邊侍立的判官使者上前提醒,他才瞭然。

不過……

貓兒神,李道人。

富貴坊,華翁。

這兩個名字攪和在一起,叫鬼王不由蹙眉。

這時候,又一鬼使察色上前,跣足、短衣、紋面,腰挎短劍,一副吳越劍客的模樣。

「依屬下看,兇徒未必是那李道人。」

「怎麼說?」

「大王請看。」

他跨入屋

中,略作思索,拔出短劍隨意一揮,短劍便隨之延展成了一柄雙手長劍。又持劍到了一具頸部呈貫穿傷口的屍體腳邊,他忽的矮身合手挺刺,再腳步跳轉,到了另一具肋部撕裂的屍體身側,擰腰揮劍斜撩……

動作間,殺氣凜凜,好似那些個屍體短暫活了過來,又被他挨個殺死,伏屍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