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酒 作品

第四十三章 壽禮





又一使者歪斜脖頸,頸上肉瘤飛長,眨眼長成又一頭顱。左邊頭顱譏笑:“多少年未見這等蠢物?”右邊頭顱詭笑回應:“約有五年了!”




再一使者雙手捂臉,指縫滲出血淚,發出悽悽笑聲。“可憐啊,可嘆啊。”嘴卻越張越大,“大好心肝非我獨享了。”




……




各個鬼神顯出各個厲狀,狂笑、嗤笑、譏笑、厲笑、獰笑、詭笑……種種笑聲盤繞場中,嘲諷著臺下凡人的無知與狂妄。




李長安仿若不覺,同樣跟著輕笑。




反而是攔在橋頭的判官使者沒有笑,他冷肅面孔上漸漸爬上一層鐵灰,令鼻側法令紋愈顯深刻。




一字一句:“你可知欺辱使者、輕慢法王,該當何罪?該受何刑?”




“路上見著了,說是遭犬口分食。不過……”




李長安作出疑惑之色,反問。




“貧道何曾輕慢?都說窟窿城認帖不認人,只要有貼有禮,便是佳客。莫非是假話?!”




此言一出,周遭笑聲愈加猖狂。




那判官使者的面孔徹底為鐵灰覆蓋,臉上皮肉慢慢乾枯凹陷,愈似其在浮雕上的形象——一具鐵鑄的乾屍。




他默然稍許,而後不帶絲毫感情與起伏的聲音響起:




“你受了幾份貼?”




“八份。”




“帶了幾份禮?”




“一份。”




“大膽狂徒!”




判官使者低垂的眼眸驀然抬起,慘慘綠火燃燒,身形大漲,赫然變作猙獰法相。




“使者莫急。”




李長安輕笑打斷,不慌不忙取出一個小木盒。




“壽禮在精不在多,貧道這寶貝別說抵池中八件壽禮,便是抵十件、百件、千件,都是綽綽有餘!”




他把木盒託在手裡,向周遭展示——那木盒小得如針線盒,又寒酸,盒面上連漆也沒刷,用得太舊,木頭紋路盤得油亮。




這破盒子也能裝寶貝?




範梁在旁邊早聽得渾身打抖了,這回不是激動,真是嚇的!




早料想鄉巴佬會觸怒鬼王,卻沒想竟如此膽大包天、肆意妄為!再由他胡說八道下去,自個兒定會遭那池魚之災。




他一時驚怒,惡向膽邊生:“你這田舍奴,轉死溝壑的賤命認不得上等富貴!須知,池中壽禮哪一件不是你十輩子都難見的人間至寶?!”




李長安卻回以一個讚許的眼神,教範梁莫名其妙之餘,又心驚膽戰唯恐使者誤會。




而旁邊道士已施施然開口。




“兄臺此言差矣。池中之物我自知曉,可與我這寶貝相比……”




他呵呵一笑,挨個指點池中南海鮫珠、雲浣紗、海外寶刀等等。




“以某觀之。那珠子可混做魚目,紗布可洗碗刷鍋,鐵刀能劈柴造飯,鳥藥可通腸利便,香木能遮味除臭,那銅盆麼,整好充作夜壺裝屎盛尿,至於餘下等等皆是爛泥臭糞,不值一哂。”




…………




話音剛落。




哈哈哈!




這一番鬼王作笑。




他既開口,其餘“蟲兒”自然罷聲。




“好狂徒!說話有些意思。”




他支起肉山一樣身子,笑臉依然帶著和善。




“依你之言,你這東西不止千金,便是萬金、萬萬金也是值的?”




“不錯。”




“好!”




鬼王猛一拍手。




但見池水下沉了幾分,由清澈變得碧綠。




“這池子已不是千金池,而是萬金之池。你的寶貝若投之不沉,該當如何?!”




“任憑處置。”




李長安不再多言,隨手一拋,將木盒投入池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