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酒 作品

第三十四章 眾妙觀

為了找到曹掌櫃,李長安決定再去拜訪兇市。




沿街走訪各家掌櫃、夥計。




這一次換了法子,把曹掌櫃失約的事兒拿出來說道。人總是同情弱者,再者他們都是生意人,最見不得昧賬之事,所以回答比上次更為配合,李長安得到的消息比上一次更多也更詳細。




曹掌櫃的不是錢唐本地人,父母子女留在老家,身邊只有妻子幫著打理生意。因為從事殯葬業,容易被人嫌晦氣,所以交往之人大多是同行,大多在這條街面討生活,但也都不知其行蹤。




又聽得到,半個月來,他把店裡的棺材、冥器都陸續低價處理了,甚至把家裡值錢的物件也典賣一空。




讓大夥兒以物抵賬都不成。




所幸得知,他還有一個走動勤快的酒肉朋友,是一個姓文的訟師。




文訟師家住眾妙坊,但找到其家宅,卻也是房門緊閉,久久叫門不應。




詢問鄰人,說是前些天,文訟師的母親挨個拜訪了眾鄰,敘說了鄰里之情,說要離開錢唐返還故里,當天一家子便收拾了家當鬱郁離去了。只是奇怪……




“奇怪什麼?”李長安追問。




“他家人離開的當天晚上,院子裡響了許久的狗叫。”




“人走了,卻把狗落下呢?”




“落下什麼狗呀!”鄰人笑著說,“文訟師天生有個怪病,碰著狗毛身上便起疹子,他家從不養狗。”




李長安悄悄翻牆進了文宅。




看到了文訟師的屍體。




他孤零零吊在房梁下,腳下有個踢翻的腳蹬,旁邊散著幾個空酒壺。




道士上去細細查看,確係縊死,不是被嚇死的。但死亡不過一兩天,魂魄卻已消失不見。




“道長,你看!”




黃尾找到一封遺書。




文訟師上吊前喝得爛醉,字句散亂,滿紙酒氣,開篇全是謾罵。罵世道不公,罵老天無眼,罵懷才不遇……罵得最多的卻是曹掌櫃。




月前,他兩人夜裡結伴出去消遣,不幸衝撞了窟窿城使者,一人得了一張“千金貼”。他以為是曹掌櫃做死人生意才招來鬼神,自個兒是被其牽連,遭了池魚之災。




……




夜裡眾鬼聚頭。




“曹掌櫃會不會像這文訟師,拿不出錢,乾脆一了百了?”




大夥兒憂心忡忡。




若曹掌櫃悄悄死在了錢唐某個角落。




死人的債你怎麼去追?就算能追,一來二去,不曉得要耽擱多少時間。




如今最缺的就是時間!




大夥兒已經悄悄在心裡盤算,山中苦寒,該怎麼熬過鬼生了。




“他定然沒有自戮!”




黃尾一口咬定。




他沒慌張的時候,腦子還是很靈活的。




“姓曹的不是姓文的,只憑一支筆生活,他手裡有三間鋪子,若決心去死,如何只賣物件,不賣店鋪?”




李長安點頭:“明天繼續找。”




…………




八月二日,時日又少了一天。




今天大夥兒換了目標,調查起曹掌櫃平日常去的娛樂場所。




黃尾對這些個瓦子勾欄熟悉得很,簡直能說如魚得水,沒花多少功夫,得知曹掌櫃近來常去春坊河畔一處叫蓮池小榭的地方。




春坊河兩岸在錢唐是個特殊所在。




沒有常見的密匝林立小樓,只有一間間青磚綠瓦相連的精緻院落,門前插著楊柳,簷上纏著花藤,無論春夏秋冬,總有香氣熏熏醉人,總有少女的明眸使人留戀不捨。




這些院子個個住著年輕女子,養著幾個婆子婢女,都自稱是官宦人家的小姐孤身寄居於此。她們人人容顏迤邐,琴棋書畫投壺行酒無一不精,門前往來盡是富貴男人。




究竟是何身份,自然不言而喻。




蓮池小榭的玉蓮娘子就是其中佼佼者。




“哎呀,這黃鬚郎說話真真好笑。奴家這院子裡走動的呀,只有曹相公、劉郎君,卻哪來什麼曹掌櫃、劉東家。”




玉蓮娘子輕搖團扇,言笑晏晏。




黃尾聽得懂,上去連連作揖哀求:“姑娘可憐則個,我等的身家性命都捏在姓曹的手裡,哪兒有銀子做個相公郎君?姑娘今日若能稍開尊口,我等必銘諸肺腑,事後定有厚禮相謝!”




“你們男人啊慣是花言巧語、負心薄倖,今兒嘴上說得再是好聽,到明兒全不認賬。”玉蓮娘子眼波流轉落在李長安身上,“倒是那位小哥,生得高大瀟灑,便不是郎君、相公,也看得奴家心慌得很哩。”




黃尾連其他幾隻跟過來的鬼齊刷刷轉過臉來,目光殷切——道長,你便從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