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章 此志彌且堅,金剛不可奪(兩章合一)
沈銘手提唐軍武人頭,高舉過頂,面對誅查司門庭之外萬千百姓,提壺飲酒,縱聲道:
“今日誅賊,不計前程,以此獠人頭,血祭之!告天下貴族:”
“民不可欺!”
此言罷,天空鐮月,一時氤氳蒼茫大地,群星隱隱,刺破夜穹天頂層雲,投落而下!
沈銘將唐軍武頭顱,擺於殘肢斷臂遍佈地面,澆酒蓋頭,叮咚作響,
血與酒交融,甘醇與腥甜瀰漫,如刀似火,又被這北境夜風吹散,瀰漫冰河城內!
一時間,百姓慟哭,以頭搶地,
這霜州百姓,煌煌大新,多少年不曾出現過這般為民請命,輕王侯官爵,重黎庶蒼生之人!
蘇澤翼嘆息,他手中鵝黃酒葫蘆銜繩提於手間,被風吹得一蕩,一蕩。
他看著眼前這少年,眉眼間神情複雜,真的要做到這般地步嗎?
他明明做的夠多了,即便不殺唐軍武,百姓也記他的好了,為何一定要如此呢?
蘇澤翼,其實不太喜歡這樣的人,這樣之人太莽撞,太不講規則,太具煽動性!
他可以容忍蘇橘,卻容忍不了沈銘,人,是雙標的。
蘇澤翼,畢竟也是貴族,是豪門王侯,是大新實權公爵之家代家主,他繼承的理念,是傳承家族光輝榮耀,而非普濟天下黎民。
他皺著眉,臉上氣勢陡增,踏前一步,朝沈銘問道:
“沈小友,你便定要做到這般地步?連前程也不要?連未來也不顧?”
“值嗎?”
值嗎?又是這二字!
沈銘遙遙看著那三縷長鬚飄搖,道骨仙風意味的蘇澤翼,四目相對,竟是淵渟嶽峙一般,不顯半點勢弱,
他穿越此界,亦想過苟且,想過退縮,想過保全自我,可惜,他所受教育以及骨子裡的血性,看不得蠅營狗苟,將百姓當做隨意屠宰的牲畜。
今日不顧後果,貫徹自己心間意志,一時念頭通達,便再難膽怯,即便那與他問話的,那放出威壓欲要讓他俯首低頭的,是蘇澤翼,是大新當前最具權勢的幾人之一。
沈銘笑了,笑的雲淡風輕,他認真點頭,回道:
“值!”
便自飲酒,
他此番決定,做的倉促,當真一怒之下,血濺五步。
他亦曾想過,事後自己會不會後悔,如今有了答案,
他沈銘,不悔!
劍未佩妥,出門已是江湖;酒尚餘溫,入口不識乾坤。
這獸血釀,沈銘如今品來,已不覺腥辣,寡淡如水!
他收葫入腰,朗聲而言:
“國家法度不明,貴族魚肉百姓,天崩無人力挽,肉食者蠅營狗苟,只講利益不講公義。”
“王法垂危,豺狼當道,這凜冬嚴寒,蒼生受凍,我願做那為眾人抱薪者,凍斃於野,雖死不悔!”
一語罷,北風竟停,四下寂靜,星月當空,璀璨奪目,好似要以螢火之光,照亮夜幕!
釋德和尚,全程看著此幕,聽得認真,一字不曾落下。
“我願做那為眾人抱薪者,凍斃於野,雖死不悔!”他默唸此句,一時間,恍若光裂層雲,蒙塵佛心,剎那通透,天光開悟,映耀萬里!
釋德跪了下來,五體投地,此乃拜佛陀之姿,同塵同土。
蘇澤翼默然,頷首不語,憋了好久,終於擠出句話來:
“你有此志,卻無此力,力不逮,志何以堅?”
沈銘暢然而笑:“蘇家主,您乃蘇家魁首,大新棟樑,您力有所逮,卻為何無此志?”
一語畢,蘇澤翼愕然,久久無語。
志者,心之所向也,與力何關?
蘇橘怔怔看著沈銘,眼中萬千星光,皆不及那少年璀璨,
天下男子何其多,俊傑貴胄,將相王侯,全都加在一起,又哪比得上今日所見的這個少年?
她輕看天下男子久已,今日,便有一人,以羸弱之軀,以開天闢地之意,高歌縱酒,裹挾這整個北境的風,告訴她,這天下,有公心,有公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