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涼不加班 作品

第一千二百六十二章 春寒料峭

  淙淙細雨落枝頭,紅芭蕉而碧綠蘿,也似只是在片刻之間,城內百花盡綻,雖是良久不見雨,本該是有土石滋味瀰漫開來,而現如今卻是花草香縈鼻,難得令這座漠城都一時籠上層秀水青山意味。

  落花流水間沿街心打著轉,從說書先生腳下流淌過去的時候,身前就無端多出一道身影,並不客氣,將一旁空餘的座椅拉過,自行坐下,分明未擎傘,更不曾頂斗笠蓑衣,可瞧來周身不曾被雨水浸溼半分,此時安穩落座,朝說書先生點點頭。

  “漠城果真是漠城,四時皆有四時景,可不得不承認,到底是春光春雨,最能催生人心善念,舉動之間,竟都是輕緩下來。”

  來人一身錦衣,而衣襬袖口處鑲有數枚蚌珠,見說書先生笑而不語,只是將茶盞擱在桌案處,知曉其用意,登時沒好氣斜睨過後者兩眼,隨即拋出枚袖口蚌珠,擱置於茶盞其中,很快就有清水流淌而出,說書先生連忙笑逐顏開擺手,說是這些便足夠,從一旁布包中捏起二三十枚形似柳葉刀般的碧葉,放於茶盞其中,小心翼翼使兩指渡出股火舌來,將兩盞茶湯煮沸。

  可怪異處在於,說書先生撐傘,可並未遮擋茶盞,可紛紛細絲懸銀似的雨線,竟是紛紛繞開兩盞茶湯,並未有一滴雨水落入當中。

  生具慧眼之人見此景,應當如何都要罵幾句娘,像兩人這般不動聲色,甚至連內氣流轉都無的高明修為,卻是用於護兩盞茶湯,總歸是家大業大揮金如土的舉動,奈何在此落座的兩人,若比境界為家底,當世也無幾個比這兩位厚實。窮苦人家遞出兩枚銅錢都需咬牙切齒,大富大貴者縱是日廢千金總也無關痛癢,因此在旁人看來的荒唐之舉,在富貴人見來,反而倒是順遂本心,難得舒暢。

  “別小看了這為數不多的刀槐茶,擱在以往,就以漠城狀況,三年五載都不見得能有幾片,孤零零掛到樹梢上,怎麼都比足金貴不少,好在是水君前來相助,即使自謙乃是尋常神通,卻是使得漠城延續生機,往後如是有幸,沒準能百尺竿頭更進一步,到那時機,卻不知應當如何謝過。”

  話是這般說,但說書先生臉色卻是相當自如,哪有一星半點拿人手短的景象,臉皮厚得縱使是山嶽覆壓,亦覺不痛不癢,此時端起茶盞來,搖頭晃腦吹吹熱茶,事不關己高高掛。

  擱在平時,水君縱是道行深厚,卻也總要敲打敲打這位分明修為高絕,卻甘心埋沒於漠城中的聶長風,可今日不知怎的,分明是眼前人再度擺出一副無賴至極的架勢,竟是絲毫未動心意,半晌之後破天荒取來另一盞茶湯,淺呷兩口,一時渾身氣機收攏,隨後抬手,將滿城上空懸而未落的雨絲,盡數凝於一指間,而後又是隨意點出,在兩人之間凝成縱橫交錯一方水框。

  二人身在漠城內,有多日不曾見天下事,幸虧是水君時常走動,且有這麼一手相當高明的推演本事,天機如何且不能瞞過,而聶長風同樣是閒暇無事,自然有功夫同這位堪稱是供參造化,來頭大得駭人的水君胡攪蠻纏,但兩人卻著實是許久不曾手談,修為精進壽數綿長到這般境界之人,多少精熟些尋常修行人看來相當荒廢光陰的手段。兩兩交鋒,倒果真棋逢對手,原本有心晾水君一道的聶長風都是有些技癢,哪怕是明知水君這手當然賣的不是什麼好藥,卻仍是兩指輕點,使神通凝為一枚黑子,持黑先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