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涼不加班 作品

第一千二百四十七章 一時袍澤即一世



            兩軍對峙,每長一日,淥州壁壘處兵馬的心思就消磨一日。

年關將近,不見萬家燈,唯見鐵甲森寒,而火把映雪,亮如白晝。

淥州壁壘處有跟隨溫瑜自洙桑道起兵,一路廝殺,甚至在五鋒山一戰與收復淥州戰事皆是衝陣在前者,而同樣也有那等才經王庭徭役或是自願踏入行伍的新卒,這其中甚至有才經幾月練兵,便匆忙趕往淥州邊關填補兵力,連生死場面都不曾見識過的年淺者,如今窺見胥孟府鐵騎,與前幾日關外廝殺,險些吐出苦膽來,尚需人攙扶,方可勉強走下城頭歇息。

並不出意外,這等看似相當損人的伎倆,又是賀知洲一手操辦,為的就是令這些位不曾見識過沙場何其慘烈,生死無常血肉飛濺的新卒,提前見見世面,這在王庭兵馬之中已是司空見慣的事,甚至有不少樂意瞧熱鬧的老卒,還替此事起了個相當無賴的名號,叫做開葷。

起初時節,練兵一道就是賀知洲最為通曉,說到底來溫瑜起初亦需同賀知洲請教些軍中大小事,常在南公山中安穩修行,最多不過是行走過數次江湖的溫瑜,同樣需恪守這麼一句萬丈樓臺需依平地而起,不曉得有多少回通宵達旦,方才得來眼下這等精熟用兵的地步。許多時候並不見的是此人才高八斗,而是被逼無奈,需將渾身惰性抽去,脫胎換骨,剝皮抽筋,加之原本就有幾分天資傲人,勉強能從碎肉裡拼拼湊湊縫縫補補,由南公山溫瑜,走到大元正帳王庭兵馬統帥一職。

只是練兵開葷一事,歸由賀知洲暫替溫瑜位置,後者卻是有更為至關緊要的事,迫在眉睫,需將心思盡數沉下,方可得破局之法。

連日以來,溫瑜就從不曾下過城頭,甚至將原本擱置於帥案處的山川地勢圖,都吩咐兵卒運上壁壘城頭去,終日坐於城樓側處避風提,如是疲累至極,就裹甲而眠小睡片刻,而風雪未停北風蕭瑟時,則點起火盆,恰好也可替城頭矗立的兵卒添上些暖意。

固然是溫瑜治軍極嚴,但在中路兵馬其中,威望極高,即使是這等旁人不經意間才可發覺的細枝末節,照舊也是兼顧得妥當。按說是這般苦寒天景,身在城頭處尚且擠不出半點暖意,溫瑜卻是執意要於城頭處喚將士議事,甚至孤身一人冥思苦想時,都要沿壁壘城頭巡視,替那等分明已是受不得寒風的兵卒分發些衣物吃食禦寒。於是近來始終籠罩於淥州壁壘中部的陰霾,似乎也緩緩散去,士卒雖仍有懼意,但全然不似起初那般惶恐。

就算時去往姑州王庭,官職也算在一人之下的統兵大帥,親自在城頭處坐鎮多日,且瞧其麵皮古井不波,觀望城外連營時淡然自若,當然是能安穩軍心。

因此賀知洲並未曾接過溫瑜帥令,就先行將新卒練膽一事私自做罷,本意便是為使溫瑜安心。這盤綿延足有兩載的大棋,以大元冬時廣袤荒涼的全境為盤,北至流州西至紫昊,憑萬軍錢糧為子,運子定局,如今看來運棋對弈之人,無非是溫瑜與那位病書生交鋒,是以五鋒山一戰受人詬病的險勝,王庭半壁江山泣血,才勉強同胥孟府爭來個平分秋色,溫瑜得以落座,同黃覆巢對面行棋,其中險惡,賀知洲都不敢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