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涼不加班 作品

第一千零六十六章 棄君

  “當年那場棋並非是我穩勝,而是你周可法小勝一招。”

  周可法神情一動,但什麼也沒說,僅是從荀文曲書童手中,掂起一枚白子,思量再三,最後相當猶豫地將這枚棋子放在天元處,而後就翹起腿來,靜靜等候荀文曲接招。

  而這等舉動,連荀文曲一旁從不曾開口的小書童都是有些氣惱,側臉望著荀文曲麵皮,滿面漲紅。

  世人知曉周可法此人的,大多是褒貶不一,但往往所說最是統一的,乃是此人最不知深淺,更是為人狂悖,從來不曾去理會旁人所思所想,僅是一味憑己身的好惡做事,分明是位學問深厚的文人,犯起混來,卻是比人間的莽夫武人更是遭人恨得牙癢。

  又見天元,連竇文煥與張亞昌都不曾曉得自家這位師父,所思所想為何,倘若是授業時節便罷了,但偏偏是同這位上齊朝堂裡最高的高手對弈時節,再度天元起手,這可不單單是託大,反而有些當面罵人的嫌疑。

  這其中反而是始終半眯著兩眼的李登風端起茶湯,輕輕飲兩口,朝著兩人棋盤方向笑笑,但既不曾同自家徒兒解惑,又不曾同周可法那兩位相當困惑的學生有半點指點的意思,而是繼續時常朝棋盤瞥過兩眼,觀瞧兩人行棋的路數。

  在場其中,並不曾有一位愚笨者,皆是知曉這場棋局走勢如何,怕是能令今日事生變,然而周可法真麼一招天元起手,卻是令在場眾人盡覺無理。

  “還是那德行,有話不能明言,非要走這些個彎彎繞繞,”荀文曲仍是淡然,連眼皮都不曾抬,規規矩矩四平八穩,繼續行持黑先行,規規矩矩行棋,不過卻是抬頭朝周可法看過一眼,“這等譁眾取寵的本事,老夫自認不如你遠甚,可仍然不可動搖局勢。”

  周可法懶惰望見棋盤,也是飛快落下白子,還不曾忘卻接話,“那是自然要學些彎彎繞繞,上齊朝堂裡頭,畢竟是你這位近乎將身子生根在齊相位子上的老人家說話有分量,倘若再不學會些仕途朝堂裡的事,總能挑出些道理來,中傷我這位小布衣,忠君忠家,實在難得。”

  兩人言語的時節,運子如飛,竟是頗有眼花繚亂之感,但就連一旁的小書童都瞧出些許不妥來,周可法的棋路,實在是過於死板,竟是當真如同死記棋譜那般運子,但既是相讓過一手天元,卻是滴水不漏,渾然天成,竟是生生攔擋住黑子大軍南下,猶如鐵桶金山。在場中除卻李登風連同自家弟子之外,其餘荀文曲連帶同竇文煥張亞昌幾人,都是深知周可法棋力棋路,最是峰迴路轉柳暗花明,奇擅破局,但今日這一場對局,卻怎麼都覺得相當怪異。

  擅攻之人未必擅守,而擅守之人未必擅攻,不過憑荀文曲與周可法的境界,自是攻守之間時常互易,而儘管是荀文曲攻勢連綿如海,棋盤上頭的白子卻依然是穩固,瞧來就如同是竭力求和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