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涼不加班 作品

第九百六十一章 齊陵故地流水長風

 
“就這般風沙塵土,還是有零星人打算從此地過,難說究竟抱有何等念頭,尋常武夫踏入此地,都不見得能生還,何況是江湖商隊,要錢不要命的主顧,不曉得如何規勸。”

 
北堂奉最是曉得自家將軍心思,除卻偶然間無事閒扯外,但凡遇事,後者歷來就不願無故開口,而每逢開口時節不是有要事相商,就是心念有變,此事估計就算是朝堂裡最是看不慣白負己的文臣,或是嫉賢妒能的武官,都不曉得白負己有這等自己都不見得知曉的習慣。眼下駐足停留開口,必是心性有變,難得心領神會要說兩句討歡喜的奉承話,到頭伸手摘盔,抓抓腦門,依然沒擠出什麼話來。

 
“將軍可聽過戲班唱曲?”

 
許久無言,難得跟隨白負己外出的閻寺關開口,端坐馬上舒肩展背,卻不曾摘盔,衣甲齊整,順勢眯眼手搭眉鬢向黃沙裡望去。

 
白負己疑惑瞧過眼一旁的閻寺關,很是納悶,後者從來少有提起踏入軍中之前所經大小事,來歷倒是乾淨,聽聞早年間還曾在名聲不算甚大的戲班裡頭,做過摸爬滾打的武行營生,但卻從不曾聽閻寺關主動說起過,如

 
今突兀提及,登時就勾起心思,接連催促閻寺關講來,向來同閻寺關不對付的北堂奉,都難得不曾扭過臉去,同樣瞅著閻寺關。

 
自從繼任齊陵鎮南大將軍,到如今年月奔湧不算短暫,白負己還是頭回如此覺得渾身舒泰自如,無需遮掩住胸中紛繁雜亂顧忌,更是少有能好生歇息的空隙,雖說是十營鑿一地依然不能掉以輕心,不過無需時時掛念頤章以畫簷山險長驅直入,自然生出些閒趣。

 
閻寺關開口總是簡略至極,哪怕是說起早先事,依然不曾多添口舌,如同是將多餘皮肉剔去,只餘渾身主骨,平平淡淡講起,只耗費兩三盞茶湯的功夫,就將採仙灘裡那處戲班中事盡數道來,直說到程鏡冬與莫芸二人終得安寧,自個兒投軍入了齊陵軍中,方才戛然而止。

 
“誰人活著可都不易,西路三國相比別地尚算在富庶,尤其皇城裡燈火不熄,取樂豪擲通宵達旦,富貴公子差遣僕從掌燈夜遊,然而依然有無數人憂愁生計,不見得能得飽食,更莫說江湖裡這些位粗通拳腳,卻全然不能憑拳腳開宗立幫的尋常人,因此鋌而走險者甚多,若是孤身一人,一人得保暖即可,但那些位有家室者,上有年邁者常抱病體,下有兒女需成材,如此這般想來,足能殺人的風沙未必就是世間可怖,家徒四壁衣食有憂,才算悽苦駭人。”

 
古國遺址百丈風沙裡,有

 
人朝高處眺望過一眼,默默點頭,而後繼續鑽入風沙最為囂狂之處,而高處的白負己連同身邊的北堂奉閻寺關,並未瞧見風沙裡有人蹤跡。

 
此人打扮全然不像是常年在齊陵西南古國處走動的江湖人,衣襬綴滿碎玉金絲,雙袖襯蚌珠點翠,長髯碧發,分明身在兇頑風沙裡,並不眯起雙目,更未曾同尋常人走動時跌跌撞撞,而是行走時節如履平地,閒遊似在整座古國遺蹟裡頭來回走動,似乎遲遲沒找尋到心儀之物,於是坐到處已然同風沙一色的殘垣處暫且歇腳,隨即蹙起雙眉,在額頭處點了兩指,自嘲笑過兩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