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涼不加班 作品

第八百零四章 神臂呂公,飛刀四柄

王尋尺與賀知洲一路出城,路上閒談許多,大多所言盡是當時少年輕狂,行事荒唐無阻,又言他人長短,如是令年歲倒轉回多年前,可唯獨不曾提及如今。



但記性總一如秋葉,縱使記性再好,十餘年且不算短暫,哪怕是再聰慧,前塵舊事總有幾處蒙塵地,上好生宣繪就圖卷也往往難免有剝落凋零時節,更何況萬般念頭舊憶,總要在風刀霜劍過後擠兌得無處可去,故而還未出城百里,兩人言語就是稀疏下來,全然不復起初那等熱絡。即使是故人久別未逢,所能言說的種種,亦算不得許多,何況一位乃是大元邊關裡頂頂窮困潦倒的散淡人,一位乃是洙桑道道主最為親近的近侍,眼下既入軍中,權勢比起往日尚要顯赫三分,又如何能似往日街頭巷尾遊手好閒的年紀一般無所不言。



“話說回來,其實當年洙桑道中人遣你來大元做一枚死棋,我當真不曉得是何緣由,本來論性情本事,也合該是我來最為適宜,牆頭草隨風倒,八面玲瓏鬼心思甚多,不知為何就偏遣你這等性子很是老實的人前來大元邊關,安安穩穩當一枚多年無動靜的死棋,著實不解。”



賀知洲一路上總想將這話語說得輕佻些,最好莫過於無意當中提及一句,並不願深問,可一路橫豎是不曾找尋到適宜時機張口,而今卻是蹙眉又蹙眉,不得已將我此話道來,聽來很是乾枯無趣。



然而騎驢的王尋尺並沒猶豫,轉頭瞥過賀知洲兩眼,淡然擺擺手,“先說些旁的,你我做過多年兄弟,我知你家世底細,你卻未必記得請我家世如何,興許是因自幼孤身,口風甚緊故而抵死不肯透露,或是你賀知洲當年酒量忒差,甭管飲過幾次酒,總是要老子拾掇殘局,從來沒醉到那等丟盔卸甲的境地,因此遲遲也沒能交代。當年我離洙桑道前來大元時,你賀知洲可是險些擅闖洙桑道道主府,偏要留我,那時不能說,這時卻可以盡言。”



從輕衫快馬的年歲到如今,賀知洲總以為王尋尺相比自個兒活得更為隨性些,更無甚試探深淺趨利避禍的心思本領,畢竟當初洙桑道里頭使暗器的唯有王尋尺一位,可街巷城中商鋪打手最難應對的,反而是心眼極多的賀知洲,乃至到頭來使江湖裡名聲甚差的暗器的王尋尺,往往僅在暗處出招,口碑竟比在明處使拳腳的賀知洲還要好上不少。但王尋尺此話說出,賀知洲就知曉這十餘載以來,這位幼時飲酒結義的兄弟,似乎在大元多年,也已是今非昔比,出言恰好落在點上。



所以王尋尺騎驢緩行,慢條斯理不緊不慢同緩緩道來。



當年時逢大災,尤其紫昊北境中大河決堤,初決口三十丈,而後洶湧洪水高逾百丈,使紫昊近三成國境百姓失所,死於急流當中百姓逾十萬,屋舍盡塌,而那年月天下適才太平,山上仙家大多封山不出休養生息,即使天子群臣遣調紫昊全境錢糧以資受災地,依舊苦於庫府空虛,且水勢過於難抵,合堤遙遙無期,直拖延足有數月方才將錢糧湊足,而後整修河堤。然待到錢糧湊足時候,餓殍浮屍已然遍地,受餓染疫者接天連地數不勝數。有一戶六口跋涉極遠,從紫昊北境去往邊關之外洙桑道處謀生,但待到耗盡渾身力氣,才是發覺洙桑道外,已有流民數萬,洙桑道首城遲遲未曾開門,反而是在城頭處能隱約瞧見箭簇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