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涼不加班 作品

第七百四十三章 滿城陣

    “想當年老夫也不過是個最為卑賤的猿奴,家中世代都是侍奉權貴,憑馴猴做些小把戲取悅主子的奴才,雙親皆是因些許小事被人處死,估摸著都如今墳塋已是不存,也不過是個極不起眼的土丘,大抵早已是被大風與大員馬蹄掃平。”



    老翁坐在桌間,將自個兒手臂接上,平靜從容道來,似乎是在說一件事不關己的小事。



    “許多山間的猿猴,生來便是桀驁不馴,早年間這行初興的世界,不少人曾經都是犯難,因是這猿猴一類最是像人,所謂心猿意馬,的的確確有幾分道理,甭管如何敲打,如何恩威並施,由山間尋來的猿猴,都是極難馴養,更莫說能事事順遂,總有耍混撂挑子的時候。不過終究是鬥不過人,後來這些位大員境內的猿奴琢磨出個法子來,但凡是去往山間捉猿,必定是將才落世間的小猿與其雙親一柄捉來,當著這小猿的面,將雙親生生折騰去半條性命,要麼便是直接打殺,日後這小猿畏懼,比起往常要好馴養太多。”



    “而猿猴為我等猿奴所馴,我等這些猿奴,又是被自家主子捏到手上,生殺不過兩字之間,輕描淡寫,故而從來無人聽說過猿奴私自出逃,源頭就在於降生時,就已是魚肉,又如何敢同刀殂過招。”



    酒樓之中的毒相當古怪,任憑溫瑜欲要憑內氣抵住,逼離體外,到頭來不過是杯水車薪,已然是站立不穩,只得靠到酒館前門檻處歪歪斜斜坐下,才能勉強喘息一陣,聽聞老翁這番話後,卻是冷笑不已。



    “天下果真是不缺怪人,既是知曉在旁人眼中不過是家中豢養的玩物,大抵尚不如牲畜,又何苦如此自甘墜到泥裡。”



    老翁什麼也沒說,只是起身佝僂腰腹,從一旁桌上舉起柄被人遺落的長刀,朝自個兒手腕抹去,而後又是回到原處,將溫瑜剩下的洗劍酒潑灑到刀刃上,沖刷去血水。



    洗劍酒果真是極烈,觸及刀身血水時,便是盡數將刀身血水沖刷得一乾二淨,明晃晃森冷刀光透出幾步遠近。



    “洗劍酒果然是好酒,能將這柄刀上血跡沖刷乾淨,可雖然是乾淨了,就能說這柄刀上沒沾過血?”老翁摁住手腕上迸濺血水,舉止怪誕荒唐,咧嘴朝著已眼見無多少氣力的溫瑜笑道,“許多時候知曉了自己乃是個最不入流的奴才,妄圖憑本身一己之力扭轉,可有些事不是知道便能做的,洗劍不難,但那刀劍上頭沾染過血水,沾染過人命,這事也已然不可改。就好比是奴性深重,縱使旁人於幼年時,在眼前斬去老夫雙親手足,生生浸到壇中足足半月才是死去,事過許多年,我已然不曾敢生出什麼叛離的念頭,依舊替人賣命。”



    “機緣巧合踏足修行,但冒狄部中的高手,又怎能是我一介奴才所能比的。”



    老翁從始至終都是麵皮平淡訴說,也好像是同溫瑜言說,也好像是同自個兒自言自語,最後望了眼那頭巨猿,輕輕開口道,“取兩壇酒跪到一旁去,不可將泥壇跪碎,倘若是跪碎了,老子便再換一頭猿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