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涼不加班 作品

第六百八十七章 家書壓衣刀

    百瓊樓還是一如往常那般,並無甚異樣。



    昨兒個宿醉未醒的公子直睡到正午時節,勉強撐開眼皮,卻還是瞧見外頭細雨連綿,不曾見著往常日頭,剛是有些起身的心思,旋即又是躺倒下去,摟起另一側溫潤暖玉身子,再度昏昏沉沉睡將過去。



    樓中女子早已經是習慣了這等日子,並無幾人清晨便是起身,接應生意本就是算不得輕鬆,更何況是眼下陰雨時,便理所應當臥床歇息,故而樓中上下,除卻小廝下人纏棉腳步的細微聲響,靜謐猶似一座空樓。尋常營生多半是白日時生意最是忙碌,但譬如百瓊樓此地,卻是下晌天將入夜的時辰最是忙碌,如今時辰尚早,反而是冷冷清清,始終無人登門。



    喬蘭乃是樓中醒得最早的女子,時常比起小廝下人還要起得早些,往常其餘女子悠悠醒轉睡眼惺忪的時辰,喬蘭早已是梳妝打扮罷後,自行斟茶展卷,卻是又叫旁人戲稱,說是生來窮苦勞碌命,定然享不得福,清晨時節若無回籠覺,難不成還要學八方街外宣化城外那等耕田老農,早早起身除蟲不成。



    閒言碎語奚落,雖說年紀尚淺,喬蘭卻早已是聽得膩味至極,到頭來已是連左耳進右耳出都已然算不上,壓根不曾往耳中聽進半句去,仍及每日早早起身,梳洗打扮罷後,自行展卷,向來如此。但今日喬蘭醒時,卻是並不曾忙於梳洗打扮,而是由打桌案下頭拈出碟鮮紅如血水的草汁,猶豫片刻,取來枚壓衣鈍刀,狠狠朝掌心當中刺去。



    百瓊樓中不見利器,才是樓中最早的規矩,原是因當初有幾位性情剛烈至極的女子,大抵是受不得樓中終日侍奉客爺這等事,再者是胸中始終羞憤,由打房舍當中取來裹銀燭剪,夜半子時,貫入自個兒喉嚨,聽那些位身在此間已久的小廝說,三層樓中那幾處始終鎖起的屋舍,便是當初那幾位自絕女子的居所,燭剪入喉,血水濺得滿屋,乃至窗欞上頭,如今尚有乾涸血跡,擦都擦將不去。自那以後,百瓊樓中便是再無什麼利器,就連燭剪都是使白瓷造就,想憑此自絕,壓根便是空談。



    但分明是並無什麼鋒刃的壓衣刀,經喬蘭刺向掌心十餘次過後,竟當真是有嫣紅血水淌落,當下也顧不得其他,顫抖掌心,將血水澆入那碟汀蘭草漿之中,仔細攪了攪,而後使件賦閒衣衫隨意裹住掌心,將那封家書展將開來,仔仔細細朝書信上頭滴過幾滴鮮紅血水連同汀蘭草漿,死死盯著那張極單薄的宣紙,暈開大朵血色。



    從頭到尾,喬蘭也始終忍起開口的念頭,絕口不提家書一事,就連汀蘭都是不曾知會一聲,且是借取來安神養身的藥材,順口同那位藥鋪當中掌櫃討要來些許汀蘭草,為的便是今日可將家書當中所隱字跡看個分明。



    血水伴嫣紅汀蘭草漿滲入家書的時節,喬蘭又是多瞧了幾眼家書當中的字跡,不知怎得便是咬緊唇齒,神情一時很是低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