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勝負心起,舒杳拉著沉野又開了一局,這一次,她贏了。




只不過也只贏了半目。




結束的時候,早已過了十點,舒杳先把門開了條縫,做賊似的確認外頭已經一片漆黑,才允許沉野出去。




腳步聲輕緩,幾乎聽不見。




舒杳靠在門板上,能感覺到自己心跳的加速,不知道是棋逢對手的對抗令人緊張,還是因為又想起了他剛才的話。




她的性格一貫如此,越是尷尬或緊張,就會表現得越鎮定,鎮定到別人看不出她的真實情緒,只會覺得她有點冷漠。




最初在地鐵裡和沉野撞衫時是這。




剛才也是這樣。




但是隻有她自己清楚,在聽到沉野那句調侃的同時,好像有一股血液,湧上了腦袋。




她不知道自己耳朵紅沒紅,但呼吸反正是停滯了幾秒。




冷靜了一會兒,舒杳才意識到自己還沒有洗澡,她深深呼出一口氣,拿著換洗衣物,輕手輕腳去了浴室。




浴室裡霧氣迷人眼,舒杳站在鏡子前,素面朝天卻不顯狼狽,剔透的肌膚,幾乎看不到毛孔,因為溫度而漸漸染上一層極淡的粉。




她往兩頰輕輕拍打著保溼水,浴室門卻突然被敲響。




以為是沉野,舒杳低頭看了眼自己身上的睡衣,覺得還算得體,就把門拉開了一條縫。




“怎麼……”




話到一半,卻停了。




眼前不是沉野,而是沉煬。




舒杳欲言又止,一時不知道該怎麼稱呼。




沉煬一如下午時那般嚴肅,甚至透著一種冷峻:“我洗個手。”




最大的主臥裡沒有洗手間,舒杳是不太相信的,她能感覺到,沉煬這話,不過只是藉口。




但這畢竟是別人家的地盤,她哪有不讓人進自家洗手間的道理。




“好。”她又從架子上取下一件乾淨浴袍,裹在睡衣外面後才把門拉開,退後一步,把洗手池讓給他。




浴室空間很大,幾乎比得上尋常人家的一間臥室的大小,所以即便站了兩個人,也絲毫不顯擁擠。




水龍頭嘩嘩作響,舒杳一言未發,繞過他身後,打算離開。




後頭卻傳來沉煬直截了當的提問:“你喜歡沉野嗎?”




舒杳轉身站在浴室門外,怔了下才回答:“當然。”




沉煬關了水龍頭,慢條斯理地用紙巾擦著手,冷冷扯了扯嘴角:“但我希望你能儘早離開他。”




“……”




舒杳已經在腦子裡演完了一整場“給你五百萬,離開我弟弟”的戲碼,正盤算著怎麼接的時候,她卻又聽到沉煬說:“我看得出來,你是個好姑娘,沉野這種人,配不上。”




舒杳一時沒反應過來:“您是……什麼意思?”




“不管沉野外表呈現出來的如何,他偏執善妒的本性是改不了的,和他在一起,他只會把你當做他的所有物,掌控你的人生,




越是時間長了(),你越是掙不脫⑥()⑥[(),逃不掉。”




如果說沉奶奶讓她覺得沉家非常接地氣,那沉煬的話,則讓她覺得,這家裡有點接地府。




家風是會互相影響的,一個家如此割裂,太奇怪了。




舒杳幾乎毫無猶豫地反駁:“對您的判斷,我目前無法苟同。”




“看來……”沉煬把手裡的紙巾扔進垃圾桶,言語之間帶著嫌棄,“他裝得還挺好。”




舒杳攥了攥手,雖然不想對他的家人出言不遜,但在她心目中,即便不論夫妻這層關係,沉野是個不錯的朋友。




沉煬這番話,讓她覺得非常不適。




“沉先生……”




沉煬盯著鏡子裡的自己,一眼沒看她,卻打斷了她的話:“我小時候,很喜歡飛機模型,爸媽給我買了不少,因為他沒有,他就不希望哥哥有,所以趁我們不在家,把我所有的模型都砸了,一個六歲的孩子姑且如此,你指望他長大能成什麼樣?”




舒杳沉默不語,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過了許久,沉煬估計以為自己把她說動了,態度緩和了些:“所以你……”




舒杳抬眸,語調卻不似剛才那般溫柔,也染上了幾分冷意:“那為什麼他沒有呢?”




沉煬氣笑了:“你說什麼?”




“我說,以沉家的家庭條件,應該完全負擔得起雙份模型吧?那為什麼哥哥有,弟弟沒有呢?”




不光是語氣,連帶著目光也冷冰冰的,像是軟劍出鞘,泛起寒光的那一刻。




沉煬一瞬間有點被問懵了。




“那是……”




“我很感謝你的提醒,如果沉野是那樣的人,我一定會離開,但目前,我無法相信一個,看他時帶著厚重負面濾鏡的人,對他的評價。”




舒杳微微頷首,在沉煬驚訝的眼神裡,抱著換洗衣物離開了浴室。




臥室就在對門。




舒杳脫下浴袍,把換洗衣物扔進一旁保姆準備的髒衣簍裡,坐在剛才玩遊戲的地方,發了好一會兒的呆。




沉野,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不管是高中還是現在,外界都有一些聲音告訴她,這是一個危險的人,你最好減少接觸。




可是現實裡,他會耐心地陪她下圍棋、會嘴硬心軟、會毫無猶豫地站在她這邊。




他會是裝的嗎?




她該相信自己的耳朵,還是眼睛?




腦子一片混亂,舒杳抬頭看了眼時間,已經快一點了。




落地窗拉開了一條縫,不斷有海風透進來,舒杳走過去關上,拉窗簾的時候,卻隱約看到不遠處的海灘上,有一個黑色的人影坐在那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