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竹酒 作品

第 76 章 成全





宋離忽然抬手掐了一下李崇的臉:




“嗯,瞧著你,我大概也能想到小安是何表情了,朝中文官瞧不上我這閹人出身也不是一日兩日,其間內情他們不得而知,自是看我如奸佞。”




李崇一把握住了他的手,攏在指尖,心中一股火壓不下去:




“虧我當時看著文秋賀寫的文章還多有些實幹性,卻不想這才幾天的功夫,朝中六位大臣的排序在他那裡都顛倒了一輪,陳尚書固然是三朝元老不假,但是閻毅謙難道就不是歷經三朝了?若不是給他放到了吏部,想著這一會兒就巴巴拎著東西先去巴結閻毅謙了。




兩個五品翰林都要越到你的前面,這是在打你的臉,不行,朕可咽不下這口氣,張衝...”




他正要叫張衝將那新科狀元郎宣進宮就被宋離給攔下了:




“好了,好了,多大的事兒也




值得折騰,你有這個功夫倒不如陪我將午間那畫給畫完,這裡沒事兒了,下去吧。”




這話是對張衝說的,張衝看看陛下再瞧瞧宋督主,最後還是退下了。




李崇忽然將人抱在了懷裡,什麼也沒說,只剩無言的心疼和憤懣,既不甘又無奈,宋離輕輕環抱了他的身子,在他的鬢邊親了兩下:




“世人拙見與我何關?這宋離原也不是我本身,只不過是個戴了十幾年的面具罷了,在朝中人的眼中,我提領直廷司,爪牙暗探無孔不入,昭獄鬼神都俱,在這名聲上自是不能與清流士大夫相提並論的。”




這原本是安慰李崇的話,卻憑白讓他心中更加不平:




“就是因為你做了這麼多年的宋離,違心忍了這麼多年,你付出的比那些個編書的士大夫不知多了多少,他們一個於天下什麼功績都沒有的空談論調者怎麼也敢瞧不上你?”




宋離隱忍,化出了一幅狠厲陰鬱的面孔苦苦維繫著朝中的平衡有誰能看見?他制衡了王和保這麼多年,暗中保下了多少有志的朝臣又有誰能看見?他們只看見了他身體殘缺,只看到了內官走在堂前,便如此蔑視,憑什麼?




李崇忽然看向他,定定出聲:




“我們不忍了,你的身份也別換了,縱使你不願再做回周墨黎也無妨,我將先帝的遺命公開,便叫所有人都知道,你做的這些都是奉先帝遺旨。”




從沒有一刻讓李崇覺得宋離受了這麼多的委屈,他憑什麼要這人躲,要這人換個身份,他就做宋離,他看其他人能怎麼著。




宋離看著他一幅立刻就要衝出去下旨的樣子心中又暖又覺得窩心,卻還是順著他的頭髮哄了哄:




“先帝的遺旨不過是口頭遺命,就算從你的口中說出來朝中質疑者也會眾多,若是來日我們的關係公開,還有何人會信這一封聖旨所言,他們不但不會認為我是奉先帝遺命做事,反倒還會覺得這一切都是你的私心。




我依舊是惑主的奸宦,而你會是一個受宦官挑唆,內惟不端的帝王,憬琛,你想做的事還有那麼多,你合該是大梁的中興之帝,不該為了這樣的小事兒而於史書有虧。”




見李崇還要反駁,宋離卻忽然按住了他的唇:




“況且,我實在是累了,不想再活在一副面具之下了,這三十年,孩童那十幾年我是按著父親的期望過的,若無意外,我應當也會按著他們的期許,參加秋闈,參加春闈,然後或許榜上有名,規規矩矩做一個守土一方的好官。




後十幾年,我日日戴著宋離的面具,我為了周家能平反,為了心底對朝堂的那一絲責任,扮演一個心狠手辣,錙銖必較的宦官這麼多年,但是如今,我有幸遇見了你,我想有一個光明正大的身份,做我自己,憬琛,便當是成全我吧。”




宋離的聲音低緩沉靜,似乎一汪靜靜流淌多年的古泉水,細默無聲,卻帶著沁人心脾的醇厚,讓李崇想拒絕想反駁都無從談起,他輕輕地捧著眼前人的臉:




“真的嗎?這真的是你想要的嗎?不要勉強。”




宋離扣住了他的手,在他的指尖輕輕落了一吻:




“自是真的,你和我說了那麼的想法,那麼多的宏圖偉業,那些新奇的事物,我也想盡一份心力,這些個日子腦子裡倒是沒少轉生銀子的道道,想著日後為你打下一座銀庫,怎麼會勉強?”




宋離越是說,李崇越是心熱又心疼,更是抱緊了他的身子:




“以後你就是銀庫,那我可得服侍好了。”




連宋離都不知道這白日裡兩個人是怎麼滾到榻上去的,這幾日李崇總是格外黏他一些,思及他是不捨分別,他也捨不得推開,難得白日陪著他胡鬧。




第二日,周書循三人拜會了巖月禮後便到了陳文景的府上,陳文景的目光幾乎是一直落在周書循的面上,剛及弱冠的探花郎,丰神俊秀,眉宇間一股子清正之色,他忍不住地撫須讚歎:




“嗯,有幾分你父親的風骨,無怪呼能寫出那樣切具實務的策論來。”




周書循立刻站起身回禮:




“是尚書大人謬讚了,晚輩實不敢當。”




陳文景卻開口:




“我與你父當年雖不是同年卻也相交甚篤,當年一事是我無能相阻,這些年對你也未曾照料,難得今日相見,尚書大人未免太過生分,按著我與你父親的交情,你叫我一聲伯父也是當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