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竹酒 作品

第 57 章 終於見面

李崇今日召集這麼多的舉子進宮,原本只是為了給許安進宮找一個合理的掩護,但是許安卻在這個時候上了這麼一本幾l乎能引天下清流群起而攻之的摺子,他看到的時候都捏了一把汗,還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他點了點一旁的桌椅吩咐:




“你現在就坐在這兒再重新寫一篇策論,方才這篇文中的內容都不準涉及,從這正陽宮出去和誰都不準提及你上一篇策論的內容。”




許安眼看著李崇未曾將剛才的摺子看在眼裡,骨子裡的執拗勁兒犯了,當下跪下朗聲開口:




“陛下,學生所書句句肺腑,學生與王大人絕無私怨,更無博名利之心,望陛下體學生所言。”




李崇看著這個梗著脖子的年輕人實在有些頭疼:




“站起來。”




許安站了起來,李崇指了指一邊的茶桌:




“坐吧,既然你不死心,朕便和你聊聊這個王斂。”




許安坐了下來,接過了張衝上來的茶,點頭回禮,李崇也執起了茶,故意問了出聲:




“許安,你知道如今朝中想要找出一個如王斂一樣廉潔的清官有多難嗎?”




許安拱手回道:




“學生知道王大人是個清廉的好官,但是學生以為為官一任,造福於民才是最重要的事,一方主官不光要造福於清貧者,也要造福於富戶,鄉紳。




揚州自古以來便是江南富庶之地,揚州一年的稅銀甚至抵上上四五個北方州縣,揚州富戶之多,也屬江南甲等。




這些富戶的生意遍及南北,香料,木材,綢緞,絲繡,米糧均有涉及,這些人的生活是奢靡了一些,但是揚州的普通百姓卻也得益於這些生意,哪怕是天災年間,也少有饑荒流民。




但是王大人到任之後,提倡清廉節儉,富戶鄉紳出門不準乘坐六人的轎子,不準用四駕馬車,只要斷案便總是判富者有罪,催收田賦時,若有貧民交不上賦稅便一律減免,其差額由當地鄉紳富戶填補。




久而久之,揚州的富商出走者甚多,甚至有很多都是舉家搬遷,揚州原本富庶之地這幾l年竟然街巷清冷,但是即便如此,貧者卻並沒有過上比之前更富庶的日子,所以學生以為,如王大人這樣清廉的官員實則並非稱職。”




許安說的問題李崇怎麼可能不懂?王斂初心是沒錯,但是他完全用錯的辦法,他以為打壓了富戶,窮人就能富起來。




殊不知這樣偏袒的做法,盲目的追求節儉,只會讓有錢人不敢花,而窮人更窮,最後的結果就是經濟的大幅度倒退。




揚州從前的模式就像是他年前為了京城災民而引富商進京一樣,富商有生意做,有樂子尋,窮人才有得以生存的崗位,才能在這樣的環境下賺到銀子,這樣看似富人奢侈,但是窮人也比靠天吃飯要安穩的多。




不得不說許安小小年紀,能看得到這一點確實十分不易,李崇忽然看向他問出聲:




“若是朕今日沒有召集舉子進宮對策,這些你可會在




春闈亦或者殿試中提出來?”




許安並未隱瞞:




“若是春闈試題有關,學生會寫。”




李崇看著他這軸勁兒就知道他會寫,他甚至有些慶幸今天他叫了人過來:




“知道朕為什麼讓你重寫一份嗎?”




許安微微搖頭,李崇的目光冷厲:




“自古以來便是重農抑商,而你的文中卻為富商打抱不平,有違此道,這是其一。




王斂此人清廉之名遠播,天下清流都將他奉為楷模,而在民間,只清廉這一詞他在百姓心中便有不可動搖的地位,這是其二。




其二便是,你的身份不對,你若是如今位列朝中重臣,這一封摺子尚有在朝中與清流爭辯的餘地。




可是如今你連進士都不是,連官身都沒有,這封摺子一上,莫說是清流官員,便是那些私下飽囊嘴上清廉的人,為了維護他所謂清廉的名聲,也會將你打入萬丈深淵。”




李崇欣賞許安練達通透的洞察力,也欣賞他敢於直諫堅持己見的風骨,但是他終究太年輕了,這個年紀放在現代也就是個還沒有出校園的大學生,想法固然好,卻少了周旋於官場的圓滑和手段。




許安的手心開始冒汗,其中關鍵他自然想了明白,他站起身,深深對李崇拜了下去,聲音少了兩分剛才的錚然:




“學生謝陛下愛護之意。”




李崇畢竟實際年紀都30了,再加上許安還有宋離弟弟這一層的身份,他對許安愛護之餘也多了兩分栽培之心,若是再過幾l年,閱歷深一些,加上週家從前的清流威望,許安未必不能獨當一面成為一名真正的幹臣。




“許安,你是周家後人之事朕已經知曉了。”




許安的臉色幾l乎是瞬間變了一下,渾身都僵硬的厲害,李崇本也不想嚇他:




“朕不光知道你是周家後人,還知道周家後人除了你還有你哥,也就是當朝直廷司督主宋離,如今焰親王主審王和保一案。




雖然案子如今尚未審結,不過王和保當年構陷周大人的事已經是證據確鑿,只等王和保一案全部審結,朕便會給周家平反,讓你重新改回周姓,認祖歸宗。”




沒有什麼能形容這一句話對許安的信息量,家變的時候他才六歲,其實很多記憶都已經模糊了,但是他一直都知道他父親是被冤枉的,一直都知道他們周家被一封聖旨滿門抄斬。




只是後來哥哥不準任何人再和他提周家的事兒,更不允許他問,所以這麼多年來,他都只能將六歲時候家中的慘案都深埋心底,他不敢自己私下查給哥哥添麻煩,也不敢問哥哥,怕引的他傷心。




他用功讀書,以求有一天能堂堂正正站在朝堂上,有能力去重查當年的一切,卻不想第一次面聖,皇上竟然說可以為周家平反,所以這麼多年來哥哥不僅僅是因為現在的朝局而和王和保抗衡多年,他為也是當年周家的冤案。




想起這些許安的眼睛有些發紅,卻還是盡力掩飾住了,跪下給李崇行了大禮。




“起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