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3 章

姜瓷宜認識的老師是業界知名的精神科專家,之前很多問題也是旁敲側擊問的她。




老師在讀書時對她便很好,畢業後偶有聯繫,知道她的境況後也深表遺憾。




但對於姜瓷宜提出的問題都不遺餘力地解答。




姜瓷宜一直都覺得程星患有雙重人格。




但她表現得太健康了,情緒穩定到不像精神病人。




老師說雙重人格患者的病症會日漸加重,很少會如此穩定,但所有的都要見面診療之後才能初步確定。




姜瓷宜甚至會問老師,雙重人格患者是否會給自己杜撰一個莫須有的過往?




這麼多年,醫學不斷進步,但精神領域仍舊存在許多無法攻克的難題。




因為精神世界是很神秘,很私人的領域,多人多面。




很多雙重人格患者並不知道人格進行切換,會遺忘自己的另一面。




有的患者則知道,但會極力貶低自己另一個人格。




極少會出現兩個人格和諧共處的案例。




至於姜瓷宜說的這種情況,也可能發生。




患者會為自己編撰多種身份,因為在她們的認知裡有自我的一套體系。




外人看可能是同一個人,但在她們自我認知中完全不是。




姜瓷宜也不敢讓程星看見這些內容,也不會跟她去探討。




目前看來程星還不知道這些事,怕她突然受到刺激會發生變化。




她貪戀現在的程星。




老師也說對於精神問題的治療還是要以溫和為主,儘量不要刺激對方。




姜瓷宜猜測,很可能從她和自己寫信的時候就已經分裂出了兩個人格,還給自己編造了另一個身份。




但讓姜瓷宜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是什麼導致她形成了雙重人格呢?




雙重人格的成因一般都是重大外因的刺激。




可程大小姐從小就生活在順風順水的環境裡,怎麼能有這種病呢?




總不能是因為蘇曼春吧?




另一個人格太愛蘇曼春,但又愛而不得,所以分裂出第二個人格忘記蘇曼春,進行新生活?




有點扯淡。




但也算思考的一個方向。




姜瓷宜悄悄退出和老師的聊天窗口,窩在她懷中胡亂想了一會兒,最終抵不住睏意睡著了。




原來她很淺眠,尤其從奶奶去世以後,幾乎沒睡過一個好覺。




但自從程星好起來以後,她會給床頭放助眠的香氛,會在她床頭亮一盞昏黃的燈,也可能是泡的那些藥材起了作用,她的睡眠狀態好了不少。




程星正在悵然,跟姜瓷宜說完這些話以後,她有些想家。




對於姜瓷宜來說完全不存在的琉璃巷是她住了二十多年的家,7號宿舍樓是她住了八年的宿舍。




分明來這裡才兩個月,她卻對京市的一切都模糊了。




連她母親的臉都有些記不清。




想起母親這個角色,腦海中浮現出的竟然是關琳敏。




可關琳敏還有程子墨和程子京,哪怕再疼寵小女兒,亦疼寵的是原主。




並非是她。




但她的母親只剩她了。




丈夫離世,女兒車禍,兩邊的父母都得她操持,不知道她又該在晚上偷偷掉了多少眼淚。




可自己全然不知。




她也想念嚴厲的祖父和笑吟吟的祖母,想念她家院子裡的柿子樹,想念到秋天就爬滿架子的葡萄藤。




以前觸手可及的,現在卻離她那麼遙遠。




程星掉了一滴淚,伸手去擦時發現掉進了姜瓷宜的頭髮裡,已經做好了被姜瓷宜提問的準備,結果低頭髮現姜瓷宜已經睡熟了。




……




程星聽著勻緩的呼吸聲,又不自覺笑出來。




在她臉頰輕輕颳了一下,“睡神。”




姜瓷宜似是有所察覺,輕輕蹙眉。




程星立刻動都不敢動,屏住呼吸怕吵醒她。




很快,姜瓷宜在她懷裡往下滑了滑,悶在她懷裡繼續睡。




程星這才鬆了口氣。




夜色漸濃,她也沒敢再胡思亂想。




-




翌日上班,程星剛送完姜瓷宜就接到了一個陌生電話。




想到之前蘇曼春換號以後給她打電話,程星就有些排斥陌生號碼。




早知道剛來的時候換個號碼了。




但現在只剩下三十天,她換號碼又有些不值當。




乾脆沒有接。




但隔了會兒又再次打來。




程星又擔心是什麼重要的電話,猶豫片刻接起來:“喂?”




“程星。”陸琪的聲音出現在車內,很陰翳的語氣,嚇得程星打了個激靈。




程星很快冷靜下來,皺著眉應答:“怎麼了?”




陸琪沒有說話,而是冷笑幾聲,聽起來有些瘮人。




程星知道她肯定也沒什麼好話,之前的事她沒找陸琪再算賬已經很好了。




沒想到陸琪還要再找她。




程星正打算掛掉,就聽陸琪厲聲道:“我欺負姜瓷宜,不是什麼好東西。但你呢?你以為你就是什麼聖人嗎?!”




程星:“?”




就這?




程星還以為她能罵出什麼難聽的呢。




結果先自我評價了一番。




“你也不是全無優點嘛。”程星語氣淡淡,卻沒跟著她的話走。




陸琪微怔,這話猛地聽上去像是在誇她一樣,但又好像在罵她。




不確定,再聽聽。




就聽程星淺笑道:“起碼你很有自知之明。”




陸琪:“……你!”




“陸琪,你要是沒事做就去上班吧。”程星說:“省得每天吃飽了沒事幹,就會找茬。”




陸琪惱了:“你還真當自己是什麼好東西了啊。”




“跟你沒關係。”程星說。




陸琪哈哈大笑:“你告訴姜瓷宜,有本事就把我的視頻發給陸惜時,那你的視頻也會發到網上,我們要死一起死。”




程星:“?”




她的什麼視頻?




如果是程星本人遇到這種威脅,根本不帶害怕的。




因為她活得太純粹了,完全就是普通人的生活軌跡。




但她用的是原主的身體。




聽見這句話,程星的心沉了幾分,甚至有恐懼的情緒。




並非屬於她,而是原主的。




陸琪能有什麼視頻讓原主害怕?




她們又不認識。




程星佯裝無謂,沒說話。




“她很在乎你吧?很愛你吧?把你毀了她一定會很痛苦吧。”陸琪自顧自地說:“我欺負姜瓷宜,難道你就沒欺負過人麼?”




程星:“……”




原主難道也校園霸凌過?




視頻還在陸琪手裡?




“所以呢?”程星問。




陸琪微頓,忽地有幾分茫然:“你不怕?”




“我怕什麼?”程星壓下心頭的懼意:“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不行你先發視頻給我看看,究竟是什麼樣的視頻能毀了我。”




陸琪這才反應過來,這是在詐自己手裡的東西,她冷笑:“做夢!那段視頻你最好給我銷燬,不然等哪天鬧出來,我們一起完蛋。”




程星:“隨你咯。”




程星激了她之後又怕這個瘋子真的發癲,要跟她玉石俱焚。




怕她手裡是真的有視頻,便又補充道:“阿瓷的意思也很簡單,只要你往後好好做人,那段視頻便不再會有見光之日。




年少時犯的錯,她可以念在年少不追究,但現在還不做人,那就真的不算個人了。”




後半句語氣沉沉,帶著幾分敲打的意味。




也不知道陸琪聽懂沒有。




程星只聽到電話那端有敲門聲傳來,聲音溫軟的少女喊:“二姐,我給你拿飯來了。”




電話便被突兀地掛斷。




陸琪打這通電話來更像是撒氣,也不知道她被陸惜時帶回陸家之後做了什麼。




程星並不關心她,更在意的是原主到底還造了多少孽?




她到底還要背多少鍋?




從王亭晚的死到姜瓷宜的車禍,光這兩件事都讓她足夠心力交瘁了。




自打知道王亭晚的死跟原主有關之後,她都不敢跟程子京打電話超過五分鐘,程子京喊她吃飯都藉口拒絕,不去赴約。




莫名的愧疚快把她淹沒了。




她恨不得現在就幫程子京破案,找到殺害王亭晚的兇手。




但她不能。




以前活得坦坦蕩蕩,現在卻藏滿了不能為人道的腌臢事。




程星在十字路口紅綠燈前停下,氣得砸了一下方向盤。




突然響起的喇叭聲讓車前行人頻頻看過來,程星又小心翼翼在車裡說對不起。




隔了會兒




才意識到隔著擋風玻璃,對方看不見也聽不見。




她鬆了一口氣,心口卻堵得慌。




等到公司時才調節好情緒,帶著笑臉去了辦公室。




-




陸荔端著餐盤站在門口,敲門兩分鐘後門還沒打開。




她耐心又敲了一遍,聲音更軟一些:“二姐……”




後邊撒嬌的話還沒說出來,門突兀打開。




陸琪穿一身墨藍色睡衣,眼睛從上往下瞟,又從下往上掃過,看見陸荔穿著白裙子,打扮得像個光鮮亮麗的公主。




已經二十二歲,已經大學畢業,說話還奶聲奶氣的,除了撒嬌一無是處。




但陸琪不吃這套。




陸琪舔了下唇,心裡不爽得很,所以連高興都懶得裝,冷著聲說:“做什麼?”




“吃飯了。”陸荔纖白的手端著銀質餐盤,三葷一素加白米飯,飯還冒著熱氣:“我專門給你挑的,都是你愛吃的菜。”




“我不餓。”陸琪說。




“你昨天就沒怎麼吃。”陸荔小心翼翼地看著她,軟聲撒嬌:“多少吃一點嘛~你也知道大姐的性子,等她氣消了我再去求求她就好了。”




陸琪嗤笑一聲,沒說話。




“你別跟大姐置氣,她在公司也不容易的。”陸荔那雙杏眼盈著水光,說話也軟聲軟氣,“你不要餓壞了身體,生病了很難受的。”




“我不想吃。”陸琪抱臂站在門口:“她不容易,我就容易了嗎?”




“哎呀。二姐你消消氣,大姐就是那個脾氣,這些年要不是她管著公司,咱家早就……”陸荔頓了頓,低聲道:“而且她為了家裡之前還跟女朋友分了手,你也讓著她一點嘛……”




“又不是我讓她分手。”陸琪說著要關門,“她拿我撒什麼氣。”




陸荔伸手去擋,結果差點被門夾到手,單手無法支撐餐盤的重量,菜的汁水濺在她身上,弄髒了白裙。




陸荔低頭看了眼,有些可惜。




本來約好了今天要跟許姐姐見面的。




陸荔也沒生氣,手繼續放在門框上,不讓陸琪關門:“二姐,你就看在我的面子上吃一點嘛~就一點點。”




陸琪盯著她看,看見她最喜歡的白裙子染上了黃色,就像是聖潔之物被破壞。




陸琪心中的怒氣淡了幾分,伸手拿過餐盤。




陸荔朝她甜甜地笑了:“我就知道二姐疼我。”




她掌心都紅了,手腕隱隱有些痛,甩了甩手,“你再撐撐,我明天就跟大姐求情放你出來好不好?”




陸琪冷哼一聲,把她手從門框處拿開,砰地關上門:“不用費心。”




陸荔也沒感覺到被冒犯,反而笑著說:“要好好吃飯嗷,二姐。”




陸琪站在房間內,看向房間外的景色,把餐盤扔在桌上,湯湯水水地濺出來,沒胃口吃。




從那天晚上回來以後,陸惜時就把她關進了房間,給她禁足了。




無論誰勸都不管用。




當然了,陸惜時在這個家裡一言九鼎,從父親陸振博心臟病發住院後就是了。




當時,年少的陸惜時撐起陸家,跟初戀女友因忙碌而分手,一顆心都撲在了陸家。




將走至末途的陸家拉回來,如今已是陸家說一不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