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章

許從適剛從實驗室出來,夜風冷得她打了個寒顫。




站在路邊才打開手機叫車,在等車間隙切到和姜瓷宜的聊天頁面:【你懷疑什麼?】




姜瓷宜:【很多。】




許從適:【具體點。】




姜瓷宜:【……猜測過很多,譬如雙胞胎。】




許從適實在嫌打字手冷,便發語音道:“不太可能。當初程家生了兩個兒子以後,一直都想要個女兒,後來好不容易懷了程星,保護得很好。要是存在雙胞胎這種事兒的話,早爆出來了。”




“而且,你見過兩個長得一模一樣的雙胞胎嗎?就算是同卵雙胞胎,骨相上也會有差別。”




姜瓷宜:【嗯。】




許從適的車來了,她上車坐到後排:“報告你保存好,我這邊的存檔就刪掉了。”




姜瓷宜:【好。】




從認識這個學妹以來,她的話就少得可憐,許從適已經習慣。




“你跟她之間還準備繼續下去?不如離了吧,到我實驗室來。你現在的狀態不適合跑一線,在實驗室裡剛好,我們現在做的課題要是成功的話,拿獎也不是不可能。”許從適仍沒死心,想把她挖到實驗室來當幫手。




姜瓷宜是她見過在這一行天賦最高的。




雖然許從適從小到大都成績優異,走哪被誇到哪,可在她就讀研究生的時候,導師曾說過,沒再見過像姜瓷宜這樣的天賦型選手。




那時許從適問導師:“我也比不上她嗎?”




“你很聰明。”導師很高情商地判了高下:“但她是天才。”




後來年僅一十三歲的姜瓷宜在江港警署,憑藉一己之力駁倒兩位法醫界赫赫有名的法醫,破了一樁懸案。




名聲大噪。




許從適那次也參與其中,她和其他法醫的想法一致,認為致命傷是在腹部,但姜瓷宜一直沉默地看著,良久才說是在頭部。




所有人都不信,因為屍體的種種痕跡都證明了腹部才是致死傷,可姜瓷宜篤定地說是在頭部。




之後經過更進一步的屍檢,發現屍體顱骨內部有一根細長的針,而這根針才是他的致命傷。




從那次開始,許從適才是真的服了姜瓷宜。




所以姜瓷宜冷淡、高傲、漠然,她都能忍。




不過認識久了也就發現這個學妹並不傲慢,只是單純不喜歡跟人交往,而且人比較純粹,許從適還挺喜歡跟她共事的。




這才不遺餘力地幫她。




不然私下去查程星dnA的事情,要是讓程家人知道了,不說別的,就她那個舅媽都要鬧翻天。




要這麼說起來,她跟程星還沾點親。




她的舅媽程秀麗是程星的姑姑。




程家有多寵程星,全江港都知道。




私下裡都揶揄程星是江港第一千金,驕縱任性是實打實的,但受寵也是實打實的。




大家在揶揄時,幾分嫉妒幾分羨




慕。




不過許從適不怎麼跟她們廝混(),她的日常就是讀書留學考研?()?[(),泡實驗室,對家族產業不感興趣,亦看不上她們那些整天無所事事的玩咖。




不混圈也就不知道程星那些破事,這次姜瓷宜找到她,她才去查了下。




人品確實不大行。




那天晚上她又聽見程星和劉檸的對話,這才恍然,原本就是一丘之貉啊。




現下明知程星那兒就是個火坑,許從適乾脆給姜瓷宜指條明路:“不管怎麼樣你都得先有份工作吧?到我實驗室來,不用你加班加點,早九晚五,午休兩小時,雙休,五險一金,一個月兩萬,每個月五號準時打你卡上。”




許從適還仔細想了下兩萬塊是不是有點配不上姜瓷宜,但現在實驗室經費緊張,這已經是她能拿出來的極限了。




不過為了能更誘惑姜瓷宜來她實驗室:“如果你來以後,項目有了新進展,我可以自掏腰包給你加薪,你自己提。”




姜瓷宜:【……現在做科研這麼窮嗎?】




許從適氣笑了:“你以為呢?給的經費就那麼點兒,要不是我家接濟我,我早餓死了。或者你在警署那邊拿多少?我給你開同等。”




姜瓷宜也沒有獅子大開口,【就按照你說得來吧。五險一金你不用給我交,警署那邊還給我掛著職,他們會交。】




許從適:【……我草。】




姜瓷宜不知道她為何突然爆粗口,打了個問號過去。




“姜瓷宜,你這是揹著公家接私活兒啊。而且江港警署沒有因為你受傷把你辭退,而是給你開著薪水讓你掛職,這就是天才的待遇?”許從適說到最後語氣泛酸。




卻沒有嫉妒之意。




姜瓷宜並沒有就此承認,而是很謙遜地說:【可能是看我可憐吧。】




許從適:【切。】




姜瓷宜捏著手機思索一會兒,才給許從適發消息說了可以入職的時間,挑了最近的週一。




而且她並不是一定可以做下去,也不是一定能給她的項目提供幫助,如果沒辦法幫到許從適,到時許從適可以直接說出來,她自己也會辭職。




許從適只淡淡地說:【姜瓷宜,你太小看我導口中的天才了。】




天才,那是最高的讚譽,是做什麼都可以輕而易舉的人。




但許從適也沒給她壓力:【你只需要盡力就行,這個項目確實有難度,我已經連著泡實驗室一週都沒有任何進展了。研究本來就是個沒有盡頭的事情。】




姜瓷宜跟她道了謝,這才放下手機。




-




已經凌晨一點半,姜瓷宜仍舊沒有睡意。




從她和程星結婚,已經過去了半個月,她一個人在閣樓的黑暗裡待了十天。




而當她從閣樓裡出來之後,一切都變得不一樣了。




姜瓷宜開始從最開始找線索,卻發現都是惘然。




好像就是從那一天開始,毫無預兆地,毫無緣由地,程星就變了一個人。




()她不記得自己吃皮蛋會過敏(),開始用以前從來都沒用過的外賣軟件?()_[((),從高大上的西餐廳變成路邊攤和外賣,會用那雙很溫柔的眼睛注視自己,會真誠地跟她談條件,能認真地做手工禮物,無論什麼時候,都會站在自己面前。




如果不是擁有同一張臉,姜瓷宜很難將現在的這個人和原來的聯繫在一起。




可科學證明,她們就是同一個人。




程星以前很坦蕩地說過,要是不信的話她可以去驗dnA。




就是從她這句話開始,姜瓷宜才有了她可能是原來那個人的孿生姐妹的推測,所以對她的態度變好不少。




卻沒想到,一紙報告推翻了她所有的猜測。




姜瓷宜的第一反應就是她正醞釀著一場新的陰謀。




可思來想去,似乎沒這個必要。




如果她要製造一種讓自己愛上她,再狠狠把自己甩掉的現象,那好幾個月前她就已經開始了。




可顯而易見的,自己並沒有讓程星得逞。




因為姜瓷宜不愛她。




跟她結婚是為了讓奶奶如願,也不過是人生的另一種將就。




那時姜瓷宜想,找不到自己愛的人,找個愛自己的也行,抱著這樣的想法答應了她的求婚。




卻沒想到,剛一結婚,她就原形畢露。




如今又換成了另一種模樣。




先答應能跟自己離婚,到第一天又改口,說是需要兩個月的時間。




兩個月,能做什麼呢?




姜瓷宜自詡聰明,也被人誇過無數次,如今卻在這件事上毫無頭緒。




閉上眼後,腦海裡不斷出現程星這幾天的面容,最後又停在晚上她很認真說的那句,“我不想成為你眼中從前的那個卑劣的我。”




從前的,那個卑劣的我。




無一種種不是在透露出,現在的她跟原來的她不是同一個人。




可她也會用各種各樣無厘頭的,或真或假的話來說明前後就是同一個人,不過她真的在改過自新。




姜瓷宜卻不信。




-




這一晚上姜瓷宜睡得都不太安穩,翌日也醒得晚,醒來時手背上已經紮了針,不過是換了一隻手扎,看得出來,這位護士扎針的技術很好,都沒把她吵醒。




吊瓶內的葡萄糖都已經輸了大半,病房裡的窗簾還拉著,只有微弱的光從窗簾縫隙中折射進來。




她躺在那兒懶洋洋地不想動。




昨晚睡前耗費了很大的情緒,也一直在思索整件事的來龍去脈,卻什麼都沒想出來。




反倒是像走進了迷宮一樣,越走越迷茫。




一夜過去,她終於決定放過自己。




想不通的事就先不想了,走一步看一步。




反正這世上現在就剩下她一個人,孤家寡人一個,隨程星怎麼做。




曾經有人跟她說過,人只要沒有軟肋,就一定是最強大的。




如今,她還真做到了。




()不過沒了軟肋,也沒了自由行動的能力。




還挺諷刺的。




姜瓷宜坐起來發了會兒呆,有護士進來查看她掛水的進度,看見她醒來之後笑笑:“您醒了呀。用不用給您拉開窗簾?()”




開吧。謝謝。()”姜瓷宜說。




窗簾拉開,溫暖的陽光灑落進病房,一瞬間刺了下姜瓷宜的眼睛。




她抬手遮了遮,隔了會兒才緩過來。




再睜開眼發現這病房好像跟昨天有些不同。




護士走過來問她有沒有感覺不舒服,姜瓷宜說還好,但護士還是給她將輸液管撥慢了一些。




護士還是昨天那個給她扎針的那個實習生,許是因為姜瓷宜昨天對她十分寬容,而她今天對姜瓷宜的態度特別好,一說話就笑眯眯的,還問她餓不餓,要不要吃點零食什麼的。




姜瓷宜搖搖頭:“不餓。”




即便如此,護士還是給她床邊放了幾顆糖。




姜瓷宜跟她道謝,小護士卻連忙擺手:“您昨天給我那麼多次機會,我還沒跟您道謝呢。您真是個好人!”




說完還朝她鞠了一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