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卻 作品

第93章:枯蝶(1)

春路雨添花,花動一山春色。




落鶩山細雨紛紛,侍從端著藥碗垂著眸恭恭敬敬的推開了留霜小築的門,風過重簾,一室幽香,香爐卻並不是點燃的狀態。




侍從謹慎的抬起頭,剛要說話,就見一隻雪白的手臂從層層疊疊的的床帳後探了出來,修長細白的手指在虛空中一握,孱弱又可憐,似乎是在求救,然而很快就被另一隻更為強壯的手臂拽了回去,房間裡響起細細的嗚咽,似乎是受不了折磨而在哭著求饒。




侍從嚇得心跳極快,一時之間不知道是該將東西放下趕緊離開,還是直接轉身當自己沒有來過,這時床帳忽然掀開,他還沒來得及看清裡面的人,紗簾又再次落下,赤著精壯上身的男人隨意撿起床邊一件黑色織錦的外套披上,黑髮凌亂,面色冷淡,渾身都散發出極強的攻擊性。




那一片從胸膛深入小腹的赤金色魔紋更是妖異逼人。




男人五官俊美卻過於凌厲,桀驁不馴,眉梢眼角都帶著銳利的侵略性,侍從嚇得手都在抖。




魔紋……




落鶩山竟然還有魔族?!




男人冷淡的看了他一眼,“端過來。”




侍從戰戰兢兢的將托盤奉上,男人單手接住,打發豕雉般道:“出去。”




“是!”侍從如蒙大赦,逃命一般離開了房間。




男人轉身回到床邊,就見素白的錦被裡裹著更加雪白的一個人,墨色的長髮甚至都垂到了床下,羊脂玉般的背脊上還印著他剛剛留下的吻痕,一片斑斕,好似繁花盛放。




“喝藥了。”男人語氣並不溫柔,“冷了會很苦。”




床上的人沒有反應。




男人皺眉,“你在生什麼氣。”




雪膚黑髮的美人終於緩緩坐起身,臉上還有未乾的淚痕,眼睫都被打溼粘成一綹一綹,哪怕有長髮掩映,仍舊可以看見白皙軀體上遍佈紅痕,左腳踝上的紅繩分外顯眼,上面還穿著一顆古怪的黑色石頭,折射出淡淡的彩光。




“你只給了我很少的靈力。”姜歲咬著嘴唇,淚盈於睫,可憐的不行,“申屠諭,你說話不算話。”




“……”看他這樣子,申屠諭眸色暗沉,捏了捏他的後頸,道:“我也沒說會給你很多。”




姜歲瞪大眼睛,而後憤怒的一腳踢在他腰上,“你以後不要再來找我了,有多遠滾多遠!”




大概沒人會相信,在外人面前清風霽月高高在上的留霜仙尊,會在床笫之間發這種脾氣。




申屠諭握住他腳踝,自己喝了口白玉碗中苦澀的藥汁,捏著姜歲的下頜唇對唇的給他餵了下去,男人實在粗魯,來不及吞嚥的藥汁順著姜歲的下頜滾落在胸膛之上,一路蜿蜒,他發出細小的悶哼,哭的眼圈發紅,“申屠諭!”




申屠諭卻沒有理會,將一碗藥汁給姜歲灌完——雖然有半碗都灑了出去。




大概原身是獸類的原因,申屠諭有舔舐東西的習慣,他細細的將姜歲的唇舌、下頜以及身上沾到的藥




汁都舔乾淨,留霜仙尊已經靠在他懷裡氣喘吁吁,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下次。”申屠諭說:“今天有點事。”




算是回答之前姜歲的問題。




姜歲抱住他的脖頸,聲音很輕:“阿諭,你幫我殺一個人好不好?”




申屠諭沒什麼表情。




姜歲繼續說:“他總是在外說我是奴隸出身,還編造一些莫須有的事情扣在我身上,著實討厭……”他越說越委屈,霧氣濛濛的眼睛抬起來,映出申屠諭的臉,“阿諭,你幫我殺了他好不好?”




申屠諭:“名字。”




姜歲說了名字,歡喜的在他喉結上親了親,就像是獎勵一條聽話的狗,聲音清潤而動聽:“阿諭,我最喜歡你了,等我的身體好轉了,我就跟你回魔界好不好?”




申屠諭面色疏冷。




這個滿嘴謊話的婊子。




這話他都已經聽膩了,連敷衍都不願意換點新鮮詞。




生了一張顛倒眾生的昳麗皮囊,卻有全天下最毒的心腸,若是以往,他必定是任由這人予取予求的,等著他和自己離開的那一天。




但……




想起上一世魔域血流漂杵、親信盡亡,自己也被剜出心髒、屍首吊在玄一門山門示眾十餘年的慘狀,申屠諭心口發緊。




好似胸口的血肉再度被剖開,還在跳動的心臟被活生生摘下,那人打量著傳說中的魔尊之心,神色輕慢,一腳踹開了他伸過去的手,在正派眾人的簇擁下對他微笑,“不愧是魔尊,剜心都不死。”




“那就將他全身的骨頭都抽出來吧,若是死了,就將他的屍體吊在山門之上威懾眾魔,肆意屠殺我仙門弟子,就是這樣的下場。”




眾人連連稱讚留霜仙尊心懷蒼生,為人間除去魔尊這頭等大患,實在是仙門楷模,令人敬仰。




他們卻不知,這位心懷蒼生的仙尊,正是魔尊一點一點用靈力餵養出的化神境。




“阿諭?”那輕軟的聲音又在喚他名字了,一聲一聲,如同詛咒,“你再給我一些靈力好不好?馬上就要宗門大比了,我要代渡衡去參加,要是被人知道我現在連金丹境都沒有,一定會……唔!”




申屠諭擒住了仙尊雪白的手腕,黑中泛著暗紅的瞳孔直直盯著他,聲音冷淡:“你還吃得下麼。”




姜歲覺得今天的申屠諭有些不對勁。




他最聽話的狗,今天卻接一連三不聽他的話,難道是最近給的甜頭不夠了?




想到這裡,他在心裡罵了聲畜生,強拖著疲軟的身體坐在了男人的腿上,輕聲說:“阿諭……求你了。”




申屠諭猛地掐住了他細軟的腰肢,一口咬在了姜歲修長的脖頸上。




“好。”他聽見自己說,“你要多少,我給多少。”




我們來日方長,我有的是時間跟你慢慢耗。




……




申屠諭走了良久,姜歲才勉強從床上爬起來,他站在水鏡前蹙眉看著自己身上青青紫紫的痕跡。




獸類就是獸類,哪怕修成了人形,還是這樣沒規沒矩聽不懂人話,都說了不要留下痕跡。




穿好月白色的錦衣,姜歲隨手用綢帶在髮尾處打了個結,鏡中人又是那個悲天憫人又高高在上的仙尊了,光是看著就如天邊華月,冷淡而不好接近。




“師尊……您醒了嗎?”門外響起少女猶豫的聲音,脆生生的,很是可愛。




五年前的宗門大比,留霜仙尊收了兩個弟子,門外等著的這個少女便是其一,她名叫佟綺,乃是玄一門掌門的親孫女,姜歲會選擇收她做弟子,自然是看中了她的身份,平素對她也頗為和善關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