扁平竹 作品

83.第八十三章

賀政南這個名字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被頻繁的提起。

姜邈其實已經記不太清了。

一人的相熟在所有人看來都覺得不可思議。

一個成績倒數, 空有漂亮皮囊的嬌矜大小姐。一個家境貧寒,成績優異的轉校生。

兩個不同世界裡的人。

但故事就是這麼不講道理的發生了。

在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婚約當中,賀政南這三個字, 攪亂了本該平衡的一切。

哪怕是詭異的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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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放學,姜邈回絕了許櫻的邀約:“今天可能不行。”

她低頭收東西,將課本和化妝品一起往書包裡塞。

許櫻敏銳的察覺到,她最近好像不太對勁。

“是不是有情況了?”她眼神曖昧的問她。

姜邈表情無奈:“什麼情況,我媽看我看的那麼嚴。”

也是。

提起姜邈那個媽, 許櫻就開始後背發涼。

放在古代, 高低得是個手起刀落的劊子手。

“那你約了誰?最近好忙, 一放學就不見人。”

姜邈說:“沒誰。”

這個時候還沒人知道她和賀政南的事情,她也不打算告訴任何人。

兩人完全不相交的人, 從數學層面出發, 他們就是永遠不會有交點的平行線。

不會有更多的交集的,姜邈想。

所以沒有必要讓這段不可以發展起來的友情大白於天下。

學校五點放學, 人來人往的校門。

身材修長, 模樣清俊的少年一直等到六點,才看到姍姍來遲的女生。

姜邈出了校門就將頭髮散了下來,校服外套脫了,裡面是一件白色毛衣。

她平日裡的穿著打扮都很隨意, 可不論走到哪裡, 她都是全場目光的焦點所在。

真正漂亮的人, 是不需要靠點綴來增加美感的。

他們只要站在那兒, 就是一副最美的畫。

“等很久了?”

姜邈來到他面前, 淡聲問他。

“還好。”賀政南垂下眼睫,語氣溫和。

看了眼她拎在手中的書包,掌心都被壓出一道紅色的印記來。

明明她不愛學習, 可書包卻總是很重。

姜邈解釋道:“是化妝品。”

在十六七的年紀,女孩子都格外重視自己的外在形象。

姜邈自然也不例外。

她是漂亮的,並且她的這份漂亮獨一無一。

賀政南笑了笑,動作自然地接過她手裡的書包。

並溫聲詢問她的意見:“現在就過去?”

姜邈看了眼腕錶上的時間門。

這隻百達斐麗的表還是去年生日,周屹川送給她的。

是一隻早就停了產的女表。

價格昂貴不說,並且千金難求。

今天有晚宴,她按道理也要出席。兩個小時前周屹川給她打了電話,說會過來接她。

晚宴的主人公是他們父輩共同的朋友,所以,周屹川也會去。

姜邈討厭循規蹈矩的人,偏偏周屹川從小接受他外公的陳舊思想,小小年紀就古板迂腐。

不論為人還是處事,都一板一眼。

姜邈覺得比起賀政南,自己和周屹川才是真正意義上的不是一路人。

“現在就去吧,不過我九點要回去,家裡有門禁。”

賀政南點頭:“它們睡的也很早。”

目的地有點遠,需要搭乘公交車,八個站。

在一座老舊小區。

平時出門專車接送的大小姐,沒有公交卡,往哪兒投幣都不知道。

賀政南投了四枚硬幣,和司機說:“我和她一起的。”

車上只剩下最後一個位置,賀政南讓她坐下:“這個點可能有點堵車,你先睡一會兒。”

姜邈睡不著,她很少坐減震效果這麼差的車。

頭暈。

而且車內空氣不流通。

隨著車輛的不斷到站,車上的人也越來越多,各種味道混雜在一起。

完全密封的空間門裡,她感覺到一股難聞的氣味。

突然上湧的噁心反胃。

賀政南注意到了,拿出手帕遞給她,體貼周到:“捂一下口鼻。如果受不了的話,我們下站就下車。”

姜邈伸手接過,和他道謝。

與此同時目光看向窗外,企圖轉移下注意力。

旁邊的車道,那輛京a的連號車牌平穩駛過。

後座車窗半開,姜邈看見了少年那張冷冽流暢的側臉。

他低著頭,似乎在不斷撥通誰的電話。

於此同時,她設置免打擾的手機一直有未接來電的提醒。

以及一條條信息。

——你在哪裡。

——還在教室嗎。

——我去問過你朋友,她說你很早就走了。

——姜邈,看到後記得回覆我的信息。我很擔心你。

電話還在繼續,姜邈從前不知道周屹川是這麼有耐心的一個人。

這人向來都是只將話說一遍。

為了防止他繼續不間門斷的“騷擾”,姜邈選擇了接通。

不等她開口,那邊就問她:“在哪裡?”

聲音一如既往的從容,語速卻有些急切。

姜邈瞥了眼自己乘坐的這輛公交車:“在車上,怎麼了?”

似乎聽見他鬆了一口氣,哪怕微不可聞,但她還是聽了個清楚。

“去哪裡?”

她的聲音很冷:“恐怕沒有和你報備的必要吧。”

她對他向來如此,厭惡和牴觸從不遮掩。

沉默片刻後,他才再次開口:“陳伯伯的壽誕,曲伯母讓我帶你一起去。”

姜邈最討厭有人拿曲女士來壓她,當即就皺了眉頭:“你是故意的?”

“你誤會了,我只是……”他在解釋。

她直接撂了電話。

一旁的賀政南看了全程,他聽不見通話的內容,但他可以看見來電聯繫人的名字。

——周屹川。

他認識他。

並且,很熟。

“你還好嗎?”思忖許久後,他還是出聲關心。

姜邈心裡很亂,她將手機塞回包裡:“我沒事。”

一路上,她都很沉默。

凝重的氣氛到了地方之後才得到緩解。

她看到那幾只被安頓好的流浪貓。

——這就是她今天過來的真正目的。

賀政南收養了幾隻流浪貓,但他暫時沒有好的條件給它們一個家。

所以只能力所能及的將它們養在這裡。

在姜邈看來,他所接觸到的一切事物都是新奇的。

她被他口中的新鮮事物所吸引,也被新鮮的他所吸引。

蹲下身去撫摸那幾只貓時,她暫時忘卻了因為周屹川而帶來的異樣彆扭感。

“它們很可愛。”她收回手,詢問他,“起名字了嗎?”

“還沒有。”賀政南說,“你給它們取一個?”

姜邈想了想,乾脆直接按照它們的毛髮顏色和外貌特徵給它們取了名字。這樣更方便記住。

從左往右依次是:小白、小黑、小花,還有……

她伸手戳了戳最旁邊那隻不愛搭理人,獨自縮在窩裡的小貓:“你就叫川川好了。”

這個名字明顯有別於前面幾隻,於是賀政南疑惑的問出口:“為什麼叫它川川?”

她伸手捏它的臉:“因為它和我很討厭的一個人長得很像。”

賀政南笑了笑:“是嗎。”

她沒有在這裡留太久,回去晚了會捱罵。更何況,陳伯伯那邊她不能不去。

畢竟是曲女士吩咐的。

如果不去,免不了又要挨一頓訓。

雖然在周屹川那裡裝得很有底氣,但曲女士的話,她從來都不敢忤逆。

她的蠻橫只在周屹川面前奏效,全世界只有他會毫無底線的順著她,哄著她。

其實她是知道的。

只是她固執的不肯承認。

與賀政南分開後,她直接去附近的商場,隨便買了套衣服換上。

搭乘出租車前往目的地。

老人家的壽誕沒有太過鋪張浪費,場地都直接設在自己家。

姜邈拿著賀禮過去:“祝陳伯伯壽比南山,福如東海。”

那時候周屹川就在老爺子旁邊陪著,老爺子拉著他的手一臉慈愛,估摸著已經說了會話了。

周屹川對長輩很是尊敬,哪怕並不喜這樣的應酬,卻也有耐心的坐著。

姜邈的到來令他微抬眼睫,目光定定地落在她身上。

對於他的注視,姜邈自然是能感受到的,但她視而不見。

陳伯伯笑著接過她遞來的賀禮:“上次見面你才到我腰那兒呢,轉眼就長這麼高了。現在的小孩都長大了,我們也老了。”

姜邈笑容乖巧,嘴像裹了蜜一樣:“陳伯伯一點也不老,還和上次見面一樣年輕。”

這話將這位年過古稀的老人逗得哈哈大笑:“還是小丫頭的嘴巴甜。”

簡單的一番敘舊後,姜邈從這裡離開。

她嫌這裡無趣,一時半會又沒辦法離開。

於是隨便找了點東西吃,看著前面的戲臺子。

聽說是專門從外地花重金請來的,老爺子喜歡聽戲,他的子孫就弄了這一出。

姜邈是個俗人,聽不出裡面的韻味,只覺得這個妝容還挺好看的。

不過周屹川那種小迂腐,說不定會喜歡。

想到這裡,她眉頭皺了一下,甚至連盤中的糕點都覺得索然無味了起來。

怎麼突然想起那個倒胃口的掃興傢伙。

她對他有種很深的怨念,恨不得他最好永遠不要出現在自己面前。

可偏偏天不遂人願,掃興的傢伙下一秒就出現在她身邊。

“穿這麼少,不冷嗎。”他溫聲詢問。

姜邈抬眸,就見周屹川已經脫下自己身上的外套,搭在她的肩上。

姜邈的確很冷,但出席這種場合,總不能沒有禮數到穿著厚重的外套直接過來。

周屹川今天是一身裁剪合身,筆挺板正的西裝。

他很適合這種莊重嚴肅的打扮,讓他看上去更顯矜貴清冷的同時,還有種不符合他這個年齡段的成熟穩重。

成年人和少年之間門的模糊分界線,才是最讓人著迷的。

感受到肩上來自他那件西裝外套的重量,姜邈想了想,還是沒能做到有骨氣的將衣服還給他。

因為她是真的很冷。

“剛才是和朋友在一起?”

他這人好像就是有這種魔力,無論問什麼,都不會讓你有半分被審問的不適感。

就像是隨口一句的關心。

關心你剛才在做什麼。

姜邈點頭:“剛認識的朋友。”

她朋友不算多,狐朋狗友倒是不少。都是同一階層的大小姐們。脾氣也是如出一轍的嬌蠻。

好的時候很好,不好的時候,誰也不讓著誰。

上週她剛和人起過爭執,差點動起手。

最後還是及時趕到的周屹川將她拉走了。

她淚眼婆娑的告狀,說是那個人不對。

“她當面一套背後一套,表面上和我關係要好,背地裡卻到處編排我,說我壞話!”

周屹川對那個女生僅有的瞭解,還是因為她總和姜邈在一起。

他半蹲在她面前,拿來紙巾替擦眼淚:“再哭眼睛就腫了。”

她泣不成聲,狠狠抹了一把眼淚。

放著最狠的話,卻是再也不和她玩了。

後來那個女生主動解釋了自己傳的謠言,還當面和姜邈道了歉。

之前總聽說姜邈和周屹川有關係,她還嗤之以鼻,靠她能攀上週家?

結果周屹川本人親自出面施壓,逼著她去道了這個歉。

從那之後姜邈就很少隨意結交朋友了。

所以聽說她交了新朋友,周屹川有幾分好奇:“我們學校的嗎?”

姜邈點頭:“嗯。”

他沉默片刻,試探的詢問:“女生?”

姜邈直白回答:“男的,長得很帥,我對他有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