扁平竹 作品

36.第三十六章





每次打完哈欠,眼角都會流眼淚,這次也不例外。




她翻了個身,面朝裡躺著,肩膀一直在顫抖。




周屹川不知是什麼時候過來的,他走路好像沒聲音,這麼安靜的房間門,她居然都沒聽到。




姜邈被人從沙發上撈起,對方動作很輕。




他在沙發上坐下,將她抱到懷中,讓她靠著自己。




小膽小鬼,從小就是這樣,遇到事情就想著逃避。平時裝的再張牙舞爪,可這麼多年了,一點也沒變。




“過幾天要去徽山?”




原本姜邈還覺得自己這副樣子被看到有些丟臉,她一向在周屹川面前好面子。




正想著嘴硬狡辯沒哭,只是哈欠打多了,刺激到淚腺。




可他彷彿壓根沒注意她臉上的淚水,以及哭到紅腫的眼睛。




姜邈思緒成功被他一句話帶偏,她鼻音有點重,說話的聲音也像憋著一口氣。




“嗯,下週。”她偷偷用他的領帶擦眼淚,明知道他有潔癖還這麼做。




擺明了是故意的。




周屹川看到了,沒說什麼。




她意識到不對勁,問他:“你怎麼知道?”




甚至都不需要周屹川回答,她自顧自繼續說,“我差點忘了,你是最大的捐贈方。”




他的領帶是真絲材質,很舒服,非常適合用來擦眼淚。




姜邈吸了吸鼻子:“我知道你肯定也看了那個爆料,裡面的內容是假的,雖然照片是真的,但第一張照片是他採訪我之前,我們剛好在走廊碰到。周圍還有其他人,可是被裁掉了。第二張合影你也知道的,我前幾天去參加了同學的婚禮,只是同學合影而已,我們離得那麼遠,甚至都沒怎麼說話。我跟他......”




她絮絮叨叨說了很多,周屹川有耐心的聽著,直到她說累了,不想說了。




他才點頭:“嗯,我都知道。”




姜邈又開始哭,只是這次哭的沒有任何聲音,只有眼淚在流。




她不是因為緋聞而哭,她只是突然發現,好像沒有人真正在意她在想什麼。




經紀人在意的是她後期的商業價值,曲女士在意的是周家的看法。




可她呢。




明明她才是陷入輿論中心的那個人,她才是被罵被造謠的那個。




沒有人在意她的感受。




她好像什麼都有了,可又好像什麼都沒有。




“周屹川。”她又開始抖了,眼睛紅紅的,“你還有其他領帶嗎,這條已經溼透了。”




周屹川抱著她去了衣帽間門——她不肯自己走。




他拉開抽屜,滿滿一櫃子的領帶,收疊放在小格子裡。




他那麼大方,讓她自己選。




姜邈哽咽了一下,還不忘問他:“哪些是我送的?”




他指了其中幾條。




都這樣了,還忍不住在心裡偷偷誇他,記性真好。




送禮物的當事人都忘了,他反倒記得清楚。




姜邈避開自己送給他的那些,隨便拿出一條開始擦眼淚。




眼淚卻越擦越多,怎麼都擦不完。




周屹川伸手接過,指腹在她眼下輕輕揉了揉。她愣了一下,抬眸。




周屹川問她:“要不要出去逛逛?”




“逛什麼?”明明剛哭完,腦子裡的水卻好像更多了。她連思考都變得遲緩。




周屹川只說:“隨便逛逛。”




姜邈同意了,臨出門前,周屹川看到她身上的穿著,覺得太單薄了點,又讓她去添一件外套。




她隨便挑了件薄外套穿上。周屹川搖頭:“換一件吧,太薄了。”




姜邈撇撇嘴:“那你說我穿什麼?”




周屹川停頓片刻,從衣櫃中取出一件羽絨服遞給她。




姜邈:“......”




雖然嫌棄,但最後還是穿上了。她每次哭完,都是最聽話的時候。因為情緒脆弱,所以下意識會依賴身邊的人。




對方說什麼就是什麼。




外面行人不多,偶爾會有家長帶著小孩出去遛彎散步。




能住在這裡的人,大多身價都名列北城前茅。




上流圈子的頂層其實就那麼幾個人,哪怕不認識,但也有所耳聞。




更何況周屹川在財經界很有名。




路上偶爾也會碰到熟人,對方帶著老婆孩子出來散步,穿著休閒。




遠遠瞧見周屹川了,過來打招呼。




他伸出右手,笑道:“周總,真巧,想不到您也住在這個小區。”




周屹川很擅於處理這種關係,從容地伸手回握:“是挺巧的。”




有什麼好巧的,北城房價最貴的地段就是這兒了。那些非富即貴的人都住在這。




無非是些場面話罷了。




對方遞出一根菸:“上次見好像還是徐教授的壽誕。”




周屹川婉拒了:“最近在戒菸。”




男人這才注意到他旁邊還站在一個女人,挽著他的手臂,分外親暱。




他和周屹川沒什麼關係,頂多只是在壽誕上見過一面,給他遞了名片,順勢打過招呼而已。




自然對他的情況不瞭解。




眼下不清楚這個女人是他的妻子,亦或只是女伴的關係。




不敢貿然打招呼。




恰好男人的妻子牽著小孩過來。




姜邈一直試圖往周屹川的身後躲,動作輕微,但他還是察覺到。




他握了握她挽著自己手臂的那隻手,以示安撫,輕聲說:“沒事,他們不會說出去的。”




他以為她是在擔心他們的關係會因此暴露。




姜邈搖頭。並試圖將毛衣的高領往上拉,從而擋住自己的臉。




“我沒化妝。”




原來是因為這個。




他笑了笑,又將她擋住臉的毛衣高領折下去:“沒事。”




然後握住她挽著自己胳膊的手,將她從身後牽出來。




那個小孩看到她了,笑著和她打招呼。




大戶人家富養出來的小孩都是落落大方的,沒有絲毫面對生人時的畏懼:“姐姐好。”




剛才的緊繃情緒因為小孩的一個笑,徹底煙消雲散,她笑著蹲到他面前,摸了摸他的頭:“我和你媽媽同齡,你說你應該叫我什麼?”




他一臉認真:“媽媽說了,好看的女孩子都要叫姐姐。”




婦人笑著斥他:“油嘴滑舌。”




周屹川看著面前這副和睦景象,唇角微彎。




男人能看出姜邈並非那種被養在屋子裡見不得光的身份,眼下帶著試探口吻詢問周屹川:“這位該怎麼稱呼?”




周屹川同對方介紹起姜邈的身份:“姜邈,我太太。”




姜邈。




女人頓了一下,終於看清姜邈的臉。




她認得她,經常在電視上見到,很有韻味的美人。




想不到妝後明豔大氣的長相,素顏竟有幾分清純感的小家碧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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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了會話,時間門不早了。姜邈和那小孩打過招呼,答應他過段時間門再陪他玩。




從這裡離開後,那一家三口也逐漸走遠。




周屹川見她還在頻頻往後看,以為她有所擔憂。




“如果你還是不放心,我待會給他打個電話。”




姜邈搖頭:“不是,我不是怕他們把我們的事情說出去。”




周屹川垂眸,平靜的目光,似乎在等待她將話說完。




姜邈從外套口袋裡摸出那盒糖果,剛才那小孩送給她的。




她說:“你不覺得他很可愛嗎。”




周屹川點頭:“可愛。”




明顯敷衍的回答,姜邈知道他肯定不覺得。




情緒穩定的人,大部分都缺乏同理心。




所謂有得有失。




兩人沿著這條路又走了一會,她停在一個燈柱下,讓周屹川給她拍一張照片。




要從下往上仰拍,這樣拍出來的照片,比例才會好。




她甚至還手把手的教,腳要放在取景框下面的那條線上。




周屹川低嗯一聲。




姜邈不知道他到底有沒有聽懂,想著先拍了再說。




做為一個藝人,她有著超強的鏡頭感,擺了幾個鬆弛自然的姿勢。




周屹川則微微彎腰,他個子太高了。




哪怕退到後面很長一段距離,還是需要彎腰,不然拍出的照片全是俯拍角度。




路燈的亮度有點強,是暖黃色的,連路對面都照顧到了,更別說是站在路邊的周屹川。




他穿了件黑色大衣,裡面是一件深藍色的襯衫。那條被姜邈偷偷拿來擦眼淚的領帶不知何時已經摘了。




他微微彎腰,眼神認真地看著手機。




手上拿著她的包,暖黃色的燈光淡化了他身上分明的疏離邊界感。




他好像在此刻變成了一個再普通不過的丈夫,沒了那些嚇死人的身份,只剩下丈夫這一個頭銜。




“要不要稍微往旁邊走一點?”他給她提意見,“這裡好像有點背光,看不清。”




姜邈聽話地往旁邊挪了挪:“這樣呢?”




他點頭。




她又問:“好看嗎?”




沉默片刻,他再次點頭。




姜邈不依不饒:“我是問你我好不好看,你點頭做什麼?”




她像是在故意為難他一樣,明知道以他的性子,這些話是說不出口的。




“我在攝影棚拍照的時候,攝影師都會在旁邊一直誇我漂亮。”她不高興地踢了踢腳邊的小石子。




感覺四周安靜了許多,或許是錯覺,連路燈都沒剛才亮了。




她也不是真的生氣,其實就是想故意作一作,逗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