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方物 作品

第 58 章 第58回





“有勞了。”李蘅朝那小太監含笑致謝。




那小太監看了她一眼,一時臉都紅了,武安侯夫人生得可真好看。




殿內。




元宸帝坐在上首的龍案前,兩手扶在案上,神色難辨,不言不語。




林樹蓬站在正下方,口中正說著話。




李蘅和劉雅箐進來之後,林樹蓬便住了口。




“皇兄。”




劉雅箐隨意福了福,就算作是行禮了。




她和元宸帝一母同胞,元宸帝登基之後,待她還是很好的。她在元宸帝面前很自在隨意。




“臣婦見過陛下。”




李蘅便謹慎許多,對著元宸帝恭恭敬敬行了大禮。




“免禮。皇妹先帶武安侯夫人在邊上候著吧,朕再同舅舅說幾l句話。”




元宸帝口中吩咐著,細長的眼睛掃向李蘅。




李蘅打小樣貌就不錯。經年不見,李蘅已經褪去了小女孩的稚氣,為人婦之後更是儀態萬千,更勝從前。




元宸帝不禁多看了李蘅一眼。




“蘅兒來了。”




林樹蓬扭頭看了李蘅一眼,目光和善。




他當然不在意李蘅。其實,自從李蘅離開興國公府之後,他就再也沒有多看過李蘅一眼了。




但是,他這人在外面為人處世,用的還是很和善的面孔。尤其這會兒,當著元宸帝的面,他更要保持好和善的形象,才能讓元宸帝更放心他,從而饒過林撫成,甚至是以後繼續信任他、重用他。




“國公爺安好。”




李蘅朝他笑了笑,屈膝一禮。




林樹蓬不愧是林撫成的親爹,父子倆都挺會裝好人的。她要是沒記錯,從她離開興國公府後,林樹蓬是連話都沒有和她說過一次的。




這會兒在元宸帝面前,卻裝出很疼愛她的樣子。她在離開興國公府之前,都從未真正瞭解過興國公府一家。




劉雅箐則不屑地瞥了撇唇,她一直是知道自己的這個舅父是什麼樣的人。當然知道,林樹蓬不是真的疼李蘅了,她這個舅父可真會裝象啊。




“看樣子,雖然不是親生的,舅舅倒是對李蘅很親近?”元宸帝笑著開口。




林樹蓬點頭道:“那是自然,李蘅畢竟是臣從小一點點養大的,雖然不是親女兒,但勝似親女兒。”




他說著違心的話,目光情真意切,面上不露分毫破綻。




李蘅只是含笑聽著,並不開口戳破他。




劉雅箐有點不耐煩了:“舅舅有什麼話趕緊和皇兄說吧,我們找皇兄還有事呢。”




“是。”林樹蓬心中不悅,面上不顯,神色懇切地望著元宸帝:“陛下,從軍中取幾l件武器回府,放在練武場留著練功用,這在軍中是很尋常的事。陛下若是不信,可以派人去查查其他人,是不是有這樣的情形。”




劉雅箐這種貨色,要不是身為長公主,早就被夫家沉了塘了,哪還有命站在這兒對他耀武揚威的?




李蘅抿唇聽林樹蓬說話,暗暗搖頭,眸中閃過嫌棄之色。林樹蓬為了救自己的兒子,便讓元宸帝去搜別人,別人不是人嗎?就活該遭到林撫成的牽連?林樹蓬真是不要太自私自利了。




“若真是拿幾l樣武器回家,放在家中的練武場上用,當然可以。朕又不是什麼小氣的人。”元宸帝細長的眼睛眯了眯,眼神陰晴不定:“但是,興國公府練武場下的庫房裡,可是有上百件武器啊。舅舅也知道,私藏多件兵器是大罪,所以舅舅能不能給我個合理的解釋?”




他靠到椅背上,偏頭看著林樹蓬,顯然不打算輕易揭過此事。




林樹蓬試圖解釋:“這……撫成他才到東營幾l個月,而營中每半年才增加一次武器,哪裡能有這麼多多餘?他不可能一下子拿回家這麼多的……”




他被元宸帝看得心底發怵,




額頭上出了密密麻麻一層汗。




當初,元宸帝登基也有他這個舅舅的一份功勞——但他一直看好的並不是元宸帝,而是元宸帝一母同胞的兄長璟王劉肅。




元宸帝資質並不是最好的,他就勝在身邊有一個趙昱。趙昱能文能武,智計過人,扶持著元宸帝一步一步登上帝位。




林樹蓬心中盤算,好在他當年留有一手,兩邊討好,在察覺到璟王大勢已去之後,及時幫襯了元宸帝一把。元宸帝登基,他也算是有一份功勞。




但這些年,元宸帝對他一直不冷不熱的,也不知是不是對當年的事有所察覺?




“哦?”元宸帝挑了挑眉頭,眸底泛著暗芒:“舅舅也一直在軍中,林撫成拿不了那麼多,難道是舅舅拿的?”




他看著林樹蓬,似笑非笑。




“不,怎麼可能。”林樹蓬心裡一慌,面上卻還是鎮定的,他抬眼坦蕩地直視元宸帝:“陛下信不過臣嗎?臣怎麼可能做這樣的事情?這件事,臣要細細問過撫成才知。”




“朕也是這個意思,這不就是讓林撫成先去天牢嗎?等刑部查清楚了再說,舅舅急什麼呢?”元宸帝扯起嘴角,露出一個笑。




林樹蓬定了定神道:“臣以為,武器這件事並不是什麼大事,臣父子對陛下的忠心,日月可鑑。反而是刑部尚書,無緣無故地怎會想起查此事?陛下,臣懷疑是不是有人在背後想挑唆臣和陛下的君臣關係?”




他低著頭,露出一副忠誠實在的模樣,等著元宸帝回應。




元宸帝聞言,笑了一聲。




林樹蓬心一跳,保持著低頭的動作沒有動。元宸帝這麼笑是什麼意思?覺得他所說的話是無稽之談?還是說,元宸帝有別的什麼想法?




元宸帝沉默得越久,他就越心虛,後背上都冒出了一層汗,浸透了衣裳。




“朕知道,舅舅對朕一片忠心。”元宸帝頓了好大會兒,才開口:“但刑部尚書做下此事,不也是對朕忠心耿耿嗎?舅舅可不能為了自己的兒子,而去殘害朕的忠臣啊。”




這話,已經等同於在警告林樹蓬,不要對刑部尚書下手了。




“臣不敢!”林樹蓬嚇得連忙跪下。




“起來吧。”元宸帝似乎滿意,居高臨下看著他:“舅舅放心,無論如何,朕不會要林撫成的性命的。不過,武器之事放在一邊不談,收受賄賂這件事,林撫成所收的也不是小數目啊。”




“這件事情,臣已經想過了。撫成確實做錯,臣願意傾家蕩產,將那些銀子如數還回去。”林樹蓬立刻道:“求陛下饒了撫成。”




他說著,又磕了一個頭。




“舅舅,你也是朝中的老人了,你覺得這件事情是退回銀子就可以過去的嗎?他收下賄賂,安排那些庸才在要緊的職位上,造成了什麼樣的損失,現在還未可知。”元宸帝皺起眉頭看著林樹蓬,不緊不慢地道:“要緊的是,朕若是照著你的意思辦,那以後天底下的官員,人人皆可效仿林撫成,個個都去收受賄賂。左右,查到了也不會有懲戒




(),將銀子退回去就行了。舅舅以為?[((),文武百官和朕的天下會變成什麼樣?朕還如何在這龍椅上坐穩?”




林樹蓬低下頭,一時說不出話來。他心中很不滿,他當然知道這樣處置不妥當,可他是元宸帝的舅舅,林撫成是元宸帝表弟,元宸帝用得著這樣公事公辦嗎?就不能看在他那一份功勞,看在都是親眷的份上,放他兒子一馬?




“行了。”元宸帝擺擺手:“朕會酌情處置的,你先下去吧。”




“是。”林樹蓬灰頭土臉地起身。




林樹蓬步伐沉重地退了出去。




“李蘅。”元宸帝看向李蘅:“朕先問你一件事,武安侯房中,有一個妾室,你可熟悉?”




他眸色深深,看著李蘅。




李蘅怔了一下:“臣婦自然認得。”




元宸帝怎麼問起佟黛娘來了?一個小小的妾室,哪裡值得一國之君問起?除非,佟黛孃的身份不一般。




她心底被激起了深深地疑惑,所以,趙昱到底是替誰藏著的人,就連元宸帝都要關心一下?




“趙昱待她如何?”元宸帝詢問。




李蘅道:“侯爺心正,對誰都公正,他不會虧待任何人的。”




趙昱人品是極好的,這一點無論在任何時候,她都是願意替趙昱說句公道話的。




元宸帝沒有繼續追問,目光在李蘅身上游離:“讓長公主帶你來面見朕,有何話說?”




李蘅容貌昳麗,烏眸紅唇,眉目如畫,腰肢不足一握。端的是明豔傾城,容光照人。




元宸帝和她說話時,神色都和善了不少,細長眼睛裡眯著幾l分不明的意味。




李蘅屈膝跪下,拋開雜念朝元宸帝磕頭道:“回陛下,臣婦的弟弟在兵部當差時,瞧見一本手札史冊。那冊子上記載了,臣婦的父親並未身故,而是落下懸崖,生死未卜。”




“竟有此事?”元宸帝挑眉:“梁國公乃先帝那一輩的戰神,他若是未身死,自然是大夏的福氣。不過,你僅憑一本冊子,便斷定梁國公未死,不免草率。”




“梁國公府世代忠心朝廷,府中家訓便是‘瀝膽披肝,持節盡忠’。便是臣婦年幼的弟弟,也有一顆忠君之心。若非祖母年邁,弟弟也早赴邊關,為陛下盡一份忠心了。”




李蘅語氣鄭重,這一番話擲地有聲,既擺出了梁國公府從前的功勞,也表示了梁國公如今的一片忠心。




元宸帝聞言,偏頭看著她:“那你待如何?”




李蘅倒不是空有美貌。




“倘若那手札上所記是真,臣婦的父親還在人世,當年的事情必然不簡單。臣婦不敢妄自誇大父親的能力,但臣婦之父‘戰神’之名大夏盡人皆知,一兩個人並不能讓他落得生死不明的下場,這其中必然還有更大的陰謀。”李蘅思索著緩緩道來:“好在父親當年的副將多數還在,璟王殿下當初也在邊關。臣婦還在興國公府時,常聽興國公說起當初在邊關捨命護著璟王殿下的事,璟王殿下或許也知情,一切都有跡可循。求陛下查明真相




(),還梁國公府一個公道……()”




她說著一個頭深深磕了下去。




她前面說的所有話,都是鋪墊,只有最後提起璟王,才是重點,是特意說給元宸帝聽的。




璟王劉肅,和元宸帝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兩人都是林樹蓬的外甥。那時她是林樹蓬的女兒,外人不知林樹蓬心思,她卻多少是知道林樹蓬想扶持璟王上位的。




姚氏甚至數次提過,讓她和璟王定親,將來做璟王妃。她那時候貪玩,不想定親,毫不猶豫地拒絕了。




元宸帝既然坐在這高位上,不可能一點察覺不到林樹蓬的心思,不然也不會一直不重用林樹蓬。




其實她心裡清楚,她父親的死活,元宸帝才不會多在意。人只有在關乎切身利益時,才會有所動。元宸帝最在意的,應該就是他這身龍袍吧?只有讓元宸帝懷疑林樹蓬,林樹蓬才不敢輕舉妄動。




這般既能查清爹的事,也能讓林樹蓬心生忌憚不敢對她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