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方物 作品

第 26 章 第26回





黃素芬連忙扶著韓氏跟上去,幸災樂禍的要去看李蘅的笑話。




趙昱心中煩悶,也不等韓氏她們,疾步往清塵院去了。




袖袋裡沉沉的,他抬手摸到了那支買給李蘅的金簪,腦海中浮現出李蘅昳麗明豔的臉,心裡的煩躁頓時下去了一些。




他抬眸看向清塵院的方向,步伐更快了些。待得離院門近了,他察覺出不對來,不由停住步伐。




院門敞開著,裡頭黑黢黢的,沒有一絲光亮。




他抬眸看向門兩邊懸著的燈籠。




往常,他再晚回來,這兩盞燈籠都是亮著的,這是李蘅為他留的夜歸燈。




今日,這兩盞燈籠並未點燃,四周靜悄悄的,沒有任何聲音。




趙昱心裡空了一下,手指攥了攥,走進了院子。




屋子裡也沒點燈,依舊靜悄悄的。




“李蘅?”




趙昱走到廊下,推開門喚了一聲。




回應他的是死一般的寂靜。




趙昱等了片刻,沒有聽到李蘅熟悉的聲音,他跨進了屋子,取過火摺子,點燃了蠟燭。




火光照亮了空蕩蕩的屋子。




“李蘅?”




他環顧四周,又喚了一聲。




還是沒有聽到李蘅的回應。




他進了臥室,點了燈。




燭火的暖光照亮了空無一人的臥室,他轉身朝床上望去。




床幔高懸掛在金色的帳鉤上,衾被疊得整整齊齊,一雙枕頭並排放在床頭。




再看桌上,茶盞排列整整齊齊,他的幾本書疊在一起,擺在桌角。軒窗下,桌上的花瓶裡還插著幾朵荷花。




軟榻上腰枕擺得方方正正,床頭櫃……




他頓了一下,再次回眸看向軟榻。




軟榻上只有一隻腰枕,李蘅常用的那床薄毯不見了。




那是李蘅從興國公府帶來的,據說是她從小便一直用的,他曾聽姚氏說過,李蘅睡覺時,喜歡抱著那薄毯睡。




但他從邊關回來這一陣子,並沒有怎麼見李蘅抱著那毯子睡。




不過能看出來,李蘅對那張毯子很珍惜,即使洗得舊了也一直留著,有時候午間小憩會拿來蓋。




他舉目看向紗櫥,抬步走過去,打開了櫥門。裡面衣裳擺放也是井井有條




,看著便叫人覺得悅目。




趙昱眼神在紗櫥裡來回轉了一遍,扶著櫥門的手落了下來——偌大的紗櫥裡,只剩下了他一個人的衣裳。




無論是疊放的寢衣,還是懸放的外衫,全都是他的。




李蘅的衣裳一件不見。




他轉過身靠在紗櫥上,眼神落在對面空空如也的梳妝檯上。




李蘅收走了她所有的東西,只餘下這個梳妝檯,這是李蘅在這個臥室裡住過三年,唯一留下的痕跡了。




她走了?




這樣決絕?




他一時恍然,昨夜明明還和他在這張床上恩愛纏綿,她親親他,抱著他喊他“趙承晢”,難道都是假?




“承晢……”




此時,韓氏才由黃素芬扶著,進門來了。




趙昱沒有應她。




韓氏和黃素芬進了臥室。




“二弟,娘喚你,你怎麼不說話?”黃素芬扶著韓氏詢問趙昱。




趙昱瞥了她們一眼,抿唇不語。




昨夜李蘅還和他那樣要好,今日便走得如此決絕。要說娘和大嫂沒有做什麼,他不信。




李蘅性子那麼好,不將她逼到極致,她不會走的。




“怎麼了這是?”黃素芬鬆開韓氏,朝趙昱走過去。




趙昱側身躲開她,走到軟榻處坐了下來,兩手放在膝蓋上,依舊沒有開口。




黃素芬看到了衣櫃裡的情形,轉頭道:“娘,衣櫃裡只有二弟的衣裳,李蘅將東西全都收走了?”




她說著環顧了一圈屋子裡,果然,李蘅還真沒留下什麼東西,就剩下一個光禿禿的梳妝檯。




“走了?”韓氏聞言愣了愣,反應過來頓時喜出望外。




她正想著自家兒L子重情意,只怕不肯輕易趕走李蘅,還得費一番功夫。




誰知道,李蘅竟然自己走了?這不是省了不少事嗎?




“娘。”黃素芬看了看趙昱道:“李蘅恐怕是對您大不敬,知道二弟回來不會原諒她,所以才收拾東西走了。




娘,李蘅她還挺有自知之明的,這樣也好……”




韓氏贊同的點頭。




“大嫂說夠了沒有?”趙昱忽然出言,打斷了黃素芬的話。




他語氣不是多嚴厲,聲音也不大,但自有威嚴。望著黃素芬目光,更是鋒銳凜冽。




戰場上練就的鋒芒此刻展露無疑。




“娘……”




黃素芬哪經得住他這要殺人的眼神?頓時嚇得心砰砰直跳,下意識躲到了韓氏身旁。




“我記得大嫂還在禁足。”趙昱注視著黃素芬,語氣冰寒:“是誰允許大嫂出院子的?”




上一次,黃素芬對李蘅動手,他已經在心裡記了黃素芬一筆。




眼下,李蘅走了,黃素芬當著他的面還這樣的幸災樂禍,平日裡對李蘅定然更不好。




“承晢,是我頭疼,才叫你大嫂……”韓氏幫著黃素芬解釋。




她見趙昱是這樣的態




度,便將勸趙昱寫休書的話嚥了下去,思量著等趙昱緩一緩再說。




誰知道趙昱竟當場發作了。




他真的將李蘅看得這樣重要?




“娘,我在問大嫂,您不要說話。()”趙昱轉向韓氏,語氣淡淡,聲音甚至比平日還小一些,但就是有一股不容置喙的威嚴。




韓氏和黃素芬都被壓得喘不過氣來。




黃素芬承受不住,哭了起來:二弟,是我不好,因為擔心孃的身體,就跟著惠嬤嬤出來了。




你也別生氣,我這就回院子去,不到七月半我再也不出來了。?[(()”




她說著,哭著跑了出去。




她的話乍然聽起來,很是孝順。可仔細一想,她還是將韓氏架在了前頭。




韓氏不讓惠嬤嬤叫她,她是不會出來的。一切的源頭,還不是在韓氏身上?




韓氏臉色鐵青,與趙昱相對而坐,母子二人一時都沒有說話。




“春妍,你還敢回來!你家主子呢?




她倒好,一走了之,讓我在這吃她的掛落。你別走,李蘅呢,讓她來……”




黃素芬的聲音傳進裡間。




“你如何關我家姑娘什麼事?放開我,我是來找侯爺的……”




春妍不甘示弱,與黃素芬爭執起來。




趙昱聽聞動靜,霍然起身走出臥室。韓氏也忙跟了出去。




黃素芬正揪著春妍的衣裳,將春妍堵在門口。她拿趙昱沒轍,滿肚子的氣沒處撒,正遇上了個春妍,便要拿春妍撒氣。




“住手。”




趙昱低斥。




黃素芬害怕他,當即鬆開了春妍。




趙昱朝著春妍走過去。




春妍理了理自己的衣裳,見趙昱看過來,心裡生了幾分怯意。但想起自己是來幹什麼的,又有了底氣。




“李蘅呢?”




出乎他意料的是,趙昱並沒有生氣惱怒,只是輕聲問了一句。




春妍愣了一下,反應了片刻道:“侯爺,奴婢是來給您送東西的。”




她說著,走進屋子,將手裡的小木箱放在了桌上。




趙昱回身看她。




韓氏和黃素芬也都看著她。




春妍開了木箱,將裡面的東西一一取出。




“侯爺。”




她回頭喚趙昱。




趙昱抬步走到桌邊,看著桌上那一堆東西,心裡猜到了什麼。




“這些銀票,是我家姑娘嫁入武安侯府後,侯爺的封賞和俸祿積攢的,我家姑娘分走了一半。”




“這幾樣首飾,是純金的,姑娘說這個值錢,也和侯爺一人一半。”




“有幾樣首飾,姑娘很喜歡,就帶走了,還有這三年置辦的衣裳也都帶走了。但姑娘不白拿侯爺的。




嫁妝我們姑娘雖然沒有,但這三年辛辛苦苦,替侯爺守護武安侯府,也付出了不少心力,還置辦了一些東西,正好可以抵消。”




“這樣,侯爺和我們姑娘就兩清了




()。”




“這是和離書,我家姑娘親手寫的,已經簽了名字摁了手印。




侯爺在這裡簽了名字,摁上手印,便和我家姑娘再無瓜葛了。”




“我家姑娘說,武安侯府的榮華富貴她配不上,承蒙侯爺三年不棄之恩,祝願侯爺日後能尋得良人,廝守終生。”




趙昱默默聽著春妍的話,一字一句好像密密的針線,織成了一個密不透風的牢籠,鎖得他透不過氣來。




春妍說完抬起臉來,坦然地看著他:“侯爺,這些都是我家姑娘託我轉達給您的話。”




“她要同我和離?”




靜默了片刻,趙昱開口,才覺得嗓子澀得厲害,眼尾泛起了一層薄薄的紅。




“這不是明擺著的嗎?”春妍低頭行禮:“沒有別的事,我先告退了。”




“等一下!”




韓氏叫住了她。




“趙老夫人還有事?”春妍看向她,稱呼從“老夫人”變成了“趙老夫人”,表示著已是兩家人了。




“陛下的封賞和俸祿,都是我兒L一刀一槍用命在戰場上拼回來的。你家姑娘分走一半,是不是太不厚道?”




韓氏語氣尋常,面上甚至帶著微笑。




她素來如此,無論做什麼事情,都是端莊得體的,都是帶著笑的,暗地裡使手段,將對方摁得死死的。




“不厚道?我家姑娘要是不厚道,當初你們武安侯府窮得叮噹響,你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時候,我們姑娘就不該將聘禮是首飾押到當鋪,銀子不夠還去長公主府借銀子回來給你治病。




也省得你還能活生生地坐在這裡,說這些沒有良心的話。




你厚道嗎?我們姑娘對你那麼好,你是怎麼回報我們姑娘的?動不動就要立規矩。




這是侯爺回來了,侯爺不在家,冬寒夏熱,你說要勤儉持家,我們姑娘房連盆炭、連桶冰都沒有,這就是你趙老夫人的厚道!”




春妍瞧見韓氏這陰險精明的樣子就來氣,攢了三年的怒火終於在這一瞬間爆發了,對著韓氏不客氣地開口。




“春妍,你怎麼和主子說話的?”黃素芬見表現的機會來了,忙去護在韓氏跟前,呵斥春妍。




“主子,你算哪門子的主子?”春妍挽起袖子,拔高了聲音:“趁早閉嘴吧,你也不是什麼好東西!成日裡就想著將兩個孩子丟給我們姑娘,你自己好找男人改嫁去,出門駕馬車都要找個高大強壯的馬伕,還以為自己遮掩的很好,誰看不透你那點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