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這個時候溫宣民才後知後覺意識到天子為什麼要推行稅改。




有些賬沒有細算,一旦細細核算下來,能嚇死個人。




沈睿拿著只收取了兩百多畝的田賦賬本,發愁道:“開局不利,這要如何才能進展下去?”




溫宣民沉默。




他們兩個嫩頭青,一個初入官場,壓根就沒體驗過職場規則。




一個雖然有點經驗但不多,因為一直都在父輩庇護下行事。




現在搞了這麼大的燙手山芋,一時確實不知從何下手。




沈睿本能的想去找爹找太公。




溫宣民已經過了哭鼻子找爹的年紀,說道:“子煥找他們也不頂用,就算把聖上找來了都不管用。




“我們不能跟官紳直接發生衝突,正如馬少卿所言,一旦武鬧後果不堪設想,就算要鬧起來,也得文鬧,才容易把事情壓下去。”




沈睿著急道:“這不也行,那不也行,咱倆總不能折在灃水縣上。”




溫宣民細細想了許久,劍走偏鋒,他不找爹也不找大哥,索性找老妹溫三娘。




這事兒就不能按正常人的思維去處理。




老爹和大哥太過中規中矩,但那個三妹不一樣,打小就不是個安分的,鬼主意也多。




再加之她沒混過官場,反而容易跳脫固有思維去破這個局。




於是沈睿書信回京找他的爹和太公外公,讓他們出主意。




溫宣民則書信回京找他的妹。




宮裡頭的溫顏是萬萬沒想到這個球居然會踢回自己手裡。




當初系統009跟她說攤丁入畝這項任務,她爽快地接下了,並且預先給周瑾行打了預防針。




事情也確實進展得很順利。




不曾想,通州的老二哥居然破天荒書信向她求救,簡直匪夷所思。




溫顏把他的書信來來回回看了好幾遍,心中不由得吐槽。




溫二郎也太看得起她這個三妹了吧,把這麼棘手的事拋給她處理。




溫顏無人傾訴,只得同系統009發牢騷,說道:“我真他媽服了,灃水縣那破事,我能拿出什麼法子來解決?”




系統009:“停滯不前,確實挺棘手。”又道,“也




不能強行執政,恐掀起更大的事端,不好收場。”




溫顏翻小白眼兒,“只能說溫二郎也太瞧得起我了,我要有這個能耐,還在這裡鬼混給人當小老婆?”




系統009憋了憋,說道:“宿主不要埋汰自己,你現在已經開始從小老婆鬼混到大老婆了,我覺得過不了多久,多半就能入主中宮。”




溫顏:“……”




系統009:“咱們再從大老婆鬼混到御前,再混到前朝,幹翻那群老迂腐,指日可待!”




溫顏:“……”




系統009:“所以我覺得溫宣民挺有前途的。




“作為職業人,他並沒有因為你是女人就輕看你,而是把妃嬪當成職業來向你請教,職業人請教職業人,沒毛病。”




溫顏:“……”




一時竟然覺得他的歪理很有道理。




“可是這道難題我也破解不了。”




系統009:“沒關係,以後宿主還會遇到許多需要開動腦筋的難題,這只是其中一道。”




溫顏:“……”




這安慰真的讓人想打死它。




系統009繼續道:“我覺得你把通州那幫官僚當成現代的職場就行了,也沒什麼區別。”




溫顏不想聽它說廢話。




那封書信被她塞進了枕頭下,她去剝了幾顆葡萄吃。




表面看起來沒當回事,實則腦內飛速運轉,算計著要如何才能破灃水縣的局。




如果她是溫宣民,又當如何去處理這件事?




三千餘畝官紳手裡的田地,當地的衙門只收了兩百多畝田賦上來,要如何才能讓那幫人乖乖上繳?




溫顏覺得有點燒腦細胞。




首先那些人不是平民,都是有功名在身,或曾經為朝廷效過力的。




打不得罵不得,更重要的是他們還是讀書人,智商肯定是在線的。




並且還有人脈關係。




並且他們的人脈都是互通的,相當於鐵板一塊,任誰去踢著,都會摔跟斗。




溫顏把葡萄一顆顆往嘴裡塞。




在大家的利益都是一體的時候,採取分化法顯然是不管用的。




那就只有一網打盡算了。




通州的新政是推行稅改成敗的關鍵,倘若執行不下去,便意味著新政在大梁無法施行。




想來周老闆是斷然無法容忍被官紳打臉的。




故而通州,不管付出任何代價,都要把新政執行下去。




溫顏沒法找人商議,因為這是政事。




她又是妃嬪身份,且溫二郎又牽涉其中,只能靠自己苦思冥想。




把那封書信燒掉後,乾政殿那邊來內侍,傳她晚上侍寢。




程嬤嬤心中歡喜,愈發覺得長春宮離皇后之位近了。




六月酷暑來臨,臨華殿已經用上了冰鑑。




傍晚溫顏乘坐小轎過去,周瑾行則剛從乾政殿過來。




原是接見了端王。




殿內有冰鑑(),一下子就洗去了外頭的暑熱。




庖廚備了清熱除煩(),生津止渴的葛粉。




溫顏貪吃,用了一碗。




那葛粉有點像濃稠的銀耳羹,裡頭添了少許蜂蜜,很合她胃口。




周瑾行進殿見她一副飽足的樣子,打趣道:“淑妃是被程嬤嬤嫌了嗎,連飯都不給吃就過來了?”




溫顏扭頭,起身朝他行禮,“妾就是過來討口飯吃的。”




周瑾行失笑。




溫顏試探問:“陛下這些日都很忙嗎?”




周瑾行坐到榻上,“方才端王進宮來發牢騷。”




溫顏:“???”




周瑾行道:“沈睿書信回京,找他老子和太公哭鼻子,說灃水縣不做人,幹不了差事。”




溫顏沒有吭聲。




周瑾行繼續道:“端王來發牢騷,想讓朕收手。




“那老兒,多半是老糊塗了,朕既然下了這個令,豈有收手的道理?”




溫顏道:“可憐天下父母心,端王也是心疼沈睿,打小就嬌生慣養的孫子,哪曾受過這等挫折?”




周瑾行看著她,“玉不琢,不成器。




“沈睿若想在官場上立足,光靠父輩庇護,豈能走得長遠?”




溫顏:“陛下的一片苦心,想來以後沈睿是能理解的。”




周瑾行:“端王就是太過嬌慣,已經成年的男兒,就該放手讓他去闖一闖。




“唯有經受過挫折磨礪,方才能成長。




“倘若此次通州的事情能辦理下來,以後甭管下放到哪裡,都能事半功倍,仕途升遷得也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