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總不能既要又要。




這不,李氏堅決不撤狀紙,捱了一頓板子被抬回別院,連床都起不來。




跟隨她陪嫁進府的孫婆子心疼得直抹淚,喉頭哽咽道:“娘子受了這般大的委屈,倘若被平州的夫人知曉,不知得多傷心。”




李氏疼得滿頭大汗,只咬牙沒有吭聲。




她三十歲的年紀,一張鵝蛋臉,身段纖弱,常年操勞氣色極差。




此刻捱了板子躺在床上,左手又是骨折的,沒法放到床上,只得吊在床沿。




說來也真是諷刺。




自家男人是官,且還是大理寺專管刑獄的官,她去狀告,京兆府打她板子還是看在苗理正的面下從了輕。




如果按照正常程序,非得把她打得半殘。




當時府衙的差役提醒她長點心,何必跟苗理正叫板損了體面,落得兩頭不是人。




她這些年在苗家承受的所有,孫婆子看得真切,也不敢勸她回頭,只是一個勁抹淚,心疼她遇人不淑。




李氏心裡頭煩躁,啞聲道:“孫媽媽不用擔心我,這些日把蘭蘭照顧好就是。”




苗少蘭是她的心肝兒,她唯一的精神支撐。




當初離開苗家時她是獨身一人來的別院,後來待苗光華放鬆警惕後,她才想法子把閨女騙了過來。




如今苗少蘭被她藏到了他們尋不到的地方,以防苗家人用女兒做要挾逼她就範。




現在京兆府說會審理她的案子,但需要查明實情,至於何時開庭審案,沒給出準




話。




李氏覺得這事有點懸。




她已經三十歲了,經歷過事情,自然不會天真,心中猜測京兆府肯定會去苗家尋苗光華私下裡把這事處理了。




果不出所料,京兆少尹餘國陳親自去了一趟苗家。




大家都是京官,且苗光華才四十出頭,以後在大理寺肯定還會繼續升遷。




要知道京兆府的工作是最難做的,因為京中全是權貴,隨便一塊板磚扔出去都能砸到同僚來。




故而京兆府做事的態度就是能不得罪就不得罪。




主要是京中人脈關係錯綜複雜,若是不慎得罪了某位,拐彎抹角的關係牽扯過來,指不定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故而餘少尹一點都不想接這口鍋,只想甩回苗家,讓他們自己關門解決問題。




得知餘少尹登門拜訪,苗光華一點都不意外。




苗家雖然家道中落,好歹在京中還是有點顏面的,倘若京兆府連這點眼色都沒有,那就甭做官了。




同僚之間,哪能不相互體諒著些呢?




說到底,就是官官相護。




苗光華備上好茶接待。




今日休沐,大家得空坐下閒談,餘少尹倒也沒有兜圈子,開門見山說明來意。




苗光華一襲黛色圓領窄袖袍衫,面白少紋,渾身上下書生氣極重,人也生得端正,看起來文質彬彬。




他頗不好意思道:“家中瑣事,勞餘少尹憂心,實在抱歉得很。”




餘少尹擺手,捋鬍子道:“到底是苗理正縱容了些,由著夫人玩鬧,以我之見,還是早日勸回家為好。




“俗話說一日夫妻百日恩,有什麼話,相互說開就行,何必鬧得生傷?”




苗光華道:“餘少尹說得極是,我家內子脾氣暴躁,平日裡又縱容,未曾管束,這才鬧出笑話來。




“原本是家事,怎奈內子非得較真擰巴,以至於給京兆府添了麻煩。




“明日我定當去把內子勸回,讓她撤回訴狀,把這事平了。”




餘少尹:“如此甚好,夫妻一體,同心同德,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實在沒必要鬧得如此生傷。”




苗光華點頭道:“餘少尹說得極是。”




之後二人又說了些其他。




在他們眼裡,李氏不過胡鬧罷了。




女人嘛,只要你肯放下身段哄哄,總能哄回家的。




當時餘少尹是這樣認為,苗光華也很有自信能讓李氏回心轉意,繼續做她的賢妻良母。




倘若李氏跟他撕破臉,這輩子就甭想在京中立足。




孰輕孰重,總得掂量掂量。




待把餘少尹送走後,苗光華神色陰霾地站在院子裡。




不一會兒家奴來傳話,說苗老夫人喊他。




苗光華揹著手去了內院。




苗家二老年事已高,家中子嗣單薄,苗老夫人只生育了二子一女。




女兒早已嫁人,苗光華是長子,次子在幼年時期就病死了









當時苗老夫人傷心過度(),落下了病根?(),之後再無生育。




苗光華子嗣也不佳,只有苗少衝一根獨苗,故而二老偏疼不已。




聽到京兆府的人來過,苗老太爺說道:“琴娘著實胡鬧了些,京兆府那邊怎麼說?”




苗光華答道:“餘少尹前來叫我私下裡解決就好,他們不管的。”




苗老太爺點頭,“這本就是家事,多大點事,非得鬧得人盡皆知,丟人現眼。”




苗光華沉默了陣兒,說道:“父親平日裡也太溺愛衝兒了,琴娘怎麼說都是他的母親,動手實在不應該。”




這話苗老夫人不愛聽,駁斥道:“大郎說什麼渾話?!




“你沒見當時琴娘非得把衝兒抓去見官,哪有做孃的送兒子去見官的?”




苗老太爺也道:“確實不應該。”頓了頓,“衝兒打人是不對,可是琴孃的做法也有失偏頗,一家人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非得鬧得家宅不寧?”




苗老夫人:“說到底,她只是個繼母,哪能真心實意對沖兒好呢?




“這些年若不是我們這把老骨頭護著,只怕衝兒不知得被欺負成什麼樣子。




“大郎你也不管管,由著她鬧騰……”




她還想叨叨些什麼,苗光華沒有耐心道:“阿孃你省省心吧,兒就想問你們,到底還要不要把琴娘接回來,接回這個家?”




苗老夫人閉嘴。




苗老太爺也沒有吭聲。




苗光華頭痛道:“明日我去別院哄她回來,你們二老且消停著些。




“京兆府的訴狀還沒撤呢,一旦正兒八經庭審,誰也保不住衝兒,偷盜和毆打繼母的罪名扣下來,按我朝律令,流徒是跑不了的。”




這話把苗老夫人唬住了,著急道:“不過是家務事,有這麼嚴重嗎?”




苗光華道:“兒是大理寺理正,我朝律令背得滾瓜爛熟,阿孃還有什麼疑惑嗎?”




苗老夫人一時被震住了。




李文茹那賤人,竟這般歹毒,當該遭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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