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心鐵樹 作品

第14章 青衫拂水

 飛針臨頰避是不及,眼見要滿捱得此下真成個人皮的刺蝟,汪毓心頭生怕顱內一片空白,是足凝不動半步難退,當時聞得銅鈴般清脆女聲:

 “當心!”

 芳香入鼻旖旎亂心,只見身前奔來一婀娜身姿,翩翩衣袂仙家姊,瑩瑩瓊霞天上姬,長劍盈握宛若飄帶,旋攪迴轉撥動漪漪,似一道流幕遮護於前,盡將飛針格開。只見柳靜芝扶住將要跌傾去的汪毓,護去身前,右手握劍戳朝皮卞齊一勢:

 “公子,我來助你。”

 彼時雖得化去一擊,形勢卻不樂觀,柳靜芝翹挺的鼻尖泌滿汗珠,恐極之下兀自喘著難止的粗氣,實不曾想汪毓竟也頃刻間敗下陣來,先前只當高人好手來救,欣喜多有慶幸一時,正念著得道多助我宗厚蔭,自承多福不叫老天亡我,可此眼下,欣喜不再慶幸消散,面沉如水只是凝重:怎番捱得?誠如此說,是便僅剩柳靜芝尚有餘力,汪毓卻肩頭火辣辣鐵烙湯潑一般刺痛,瘴毒擴去了四肢正往著心口處去,整身聽不得使喚且如發著癲瘋般抽搐痙攣,兩臂頹頹已難提劍,何談劍氣。

 “兩個不經事的娃娃,倒想激出點水花,可笑可笑。”料得此二人不成氣候,候知客與皮卞齊互視過吐了嗤笑,也去戒心,實則汪毓這般遠算不得行家裡手,哪裡卻撞進來這麼個不知死活的黃毛小子,也敢逞能。輒見侯知客收了拳腳席地而坐:“不急不急,眼下何須殺得,待我慢慢套話,皮鉤子,你同這個使劍的小子有何新仇有何舊怨,且顧著慢慢盤戲,我不插手。”時幾番激鬥已引得一幫好事喜鬧的住戶心癢,再忍不得戳開了紙窗紛紛把目投去且顧著看。

 “江湖恩怨於江湖了,莫歸客戰不納看閒觀戲的好事人,各位邊上看客可曾看夠?若是尚覺不甚過癮,來堂中近觀如何,侯某一一奉陪。”候知客提氣發聲響若洪鐘,捏拳也將氣浪掀出驚得塵飛蘿飄,嚇得作壁上觀的住戶紛紛闔上門窗堵了紙簾,怎敢再看。

 “嘿嘿嘿,兀那小子,是否還存了僥倖盼人來救?”皮卞齊捏著尖嗓搦著鋼鉤欺去汪毓那處,笑道:“但是敢來照單全收!實不瞞你,郭護法今夜挪尊不久便至,待得親臨真至,便你嘴硬勝鐵性拗如鋼,也不怕你不張口來,咱們護法大把的逼問手段,嘖嘖嘖,糟了苦了小子,我贏不贏你,我欺不欺你,又當如何,自有天收。”轉頭又道:“哎,猴子,你目著這使劍的小白臉,可像是萬劍宗的人?”

 “不太像,萬劍宗弟子的根骨不說絕豔也遠超尋常,劍氣不提劍招絕不會如此孱弱,不該幾下交不得手卻是如此敗法,此子卻真真是個不得基本功的門外漢來。可要我評來卻不好說,許是偷了師成個一招半式的出來張揚。”侯知客束了束拳帶,也是朦朧神色。

 單論乎於劍,此齡此境此歲此途,汪毓之於劍氣化形修為實堪小成,同歲中無人可出得其右,承得劍資過人老天澆築,又經五年磨礪玉汝於成,血汗厚繭斷然做不得偽,汪毓盛力之下的一擊飛劍,料得無有幾位膽敢硬接。惜苦於無師無派,也無點撥也無章法,當日花萬劍教授運氣流法多少帶有揠苗助長之嫌,離去之後再無旁人可教,汪毓只便自悟,井中之蛙閉門造車也,殫精竭慮問心求己也,自陷厄牢山窮水盡也,大徹大悟柳暗花明也,全然自修,後時便說無師自通也不為過。沒有派內切磋砥礪不得宗裡糾錯革新,精益求精已是不能,便是實打實的劍來刀往的真鬥也得不幾何。此卻如何,一旦劍氣落敗汪毓也當是沒什麼後著可續,劍招拳法刀槍棍棒?一概不會。眼下可不就吃了多缺實戰的虧,只叫偷襲毒得身苦,所以且不說候知客皮卞齊,誰真覺得萬劍宗會培養出汪毓這麼個華卻不實敗絮其中的花架子。

 “管他是與不是,叫他吃了苦頭出氣了便罷,那日虛張聲勢嚇煞我來不曾收下的性命,今日可再留不得了。”皮卞齊又堆起獰笑,也問汪毓道:“嘿,小子!你先前所問這些個柳劍派的可是認得花萬劍。怎麼,你與同萬劍宗當真有些淵源?那也不怕,且告訴你,莫說以往,自當五年前這個花萬劍敗於我鬼手門之下,是屆絕劍早就不該是他!絕劍既敗,南派武林便當易主,萬劍宗柳劍派昨日黃花怎值一提,鬼手門當立方才是南派的首宗,你卻不知?”皮卞齊神色囂張睥睨汪毓,汪毓不見怵也瞪視了回去,怎叫一時氣發牽激得傷痛,齜牙咧嘴滿面苦相。柳靜芝經此言語所嚇花容失色一如新紙慘白,如何敢信,得柳子瑾出言相慰:“師妹莫要聽其虛張聲勢,萬劍宗如何根底卻能被這區區的鬼手門取代,是便花伯伯再不濟刃得三四五個衛都的本事還有,普天萬劍劍魁姓花乃武林既定,憑這幾隻瓦犬也配詆譭萬劍宗威名?”柳靜芝這才緩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