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以太 作品

第一百四十九章 另一重人生

 範宇的話語輕鬆許多,禮堂裡大多是情侶,看著窘迫而突兀的那幾個壯漢,發出零零星星的笑聲。 

 周冠文漲紅了臉頰,氣急敗壞,朝著範宇說道:“你不也是單身狗!” 

 範宇可不似他那般木訥,上前一步摟住君九姿的肩膀,在一眾男生又驚又怒的目光中說道:“承讓。” 

 親朋好友們從四面八方聚攏過來的時候,何姒正在她的另一重人生裡,那是一種她從未擁有過的人生,一種令她流連忘返,不願離開的人生。 

 人生的源頭與剛剛記憶的起始重合,母親摸著她的腦袋,眼中一會是慈愛,一會是痴狂,她說:“阿姒,一會媽媽給你穿上最漂亮的衣服,紮上最漂亮的頭繩,帶你去見爸爸好不好?” 

 她仰頭,遠遠地有一個聲音告訴她不要,可她看著母親充滿希望的眼神,鄭重地點了點頭。 

 “真乖。”母親如釋重負地笑了,溫柔地摸了摸她的頭。 

 她趁著母親回屋幫她拿衣服的時間,跑到小院子裡,朝著一個觀音像跪下,她總覺得那不是她家中的物件,但不知為何,又覺得那觀音像就該在那裡。 

 那觀音像美極了,頭戴花冠,身披絡腋,下身是一條鑲著花邊的紅裙,露出的皮膚雪白細膩,足踏蓮花,隨性自然,美輪美奐。可何姒卻看不到她的臉——因那觀音像背對著她,只給她一個慈悲的背面。 

 可何姒不在乎,小小的她跪坐在紅色蒲墊上,虔誠地祈禱著,希望母親的所有願望都能成真,希望能重新在母親臉上看到溫柔的笑顏,直到母親的呼喚出現在客廳裡。 

 “阿姒,你去哪了。” 

 “我在這。”她連忙站起身朝屋內跑去,卻沒發現身後的紅色蒲團和那個觀音像都不見了。 

 和她記憶中一樣,母親帶她去了那場舞會,牽著手帶她走到舞池中央,所有的目光聚集到她身上,她獨自走到那個熟悉而又陌生的男人面前,鼓起勇氣喊道:“爸爸。” 

 男人猶豫了一下,輕輕抱起了她。 

 她沒有掙扎,任憑男人抱著,她心中並不覺得快樂,可看到母親欣喜地笑,突然又覺得值得了。 

 可舞會還是亂了,他看到父親的妻子衝了上來,一巴掌打在母親臉上。 

 “你這不要臉的女人!” 

 “幹什麼!”父親伸手去拉,“不要把事情鬧得太難看。” 

 “是我難看嗎?事情是因為我才變得難看的嗎?”那個女人咄咄逼人地追問著,揮起手想要擺脫父親的拉扯,卻一掌打到了我臉上。原本閃亮的寶石變成利器,將我的臉劃開了一道長長的口子,血湧了出來。 

 所有人都愣住了,唯獨母親衝上來,抱住了她:“阿姒,阿姒你沒事吧。” 

 “呵呵,阿姒,怎麼會有人給孩子起這種名字,你想讓你女兒成為像你一樣的人嗎?” 

 “不是的,”不知為何,何姒小小的腦子裡似乎有一個聲音響起,溫柔的,潔淨的,令人心安的,她順著那個聲音將那句話說了出來,“人生到處知何似,應似飛鴻踏雪泥,這才是我名字的意思。” 

 父親的眼神裡閃過驚豔,何姒覺得自己被這雙手抱得更緊了,第一次,在父親和母親共同陪伴下,她被送到了醫院。 

 “是我的錯,”她聽見父親在病房外對母親說,“對不起,你把女兒教得很好。” 

 “都是我應該做的,她也是我的女兒。” 

 “我會想辦法,給我一點時間。” 

 臉上的傷口隱隱作痛,心裡也是忐忑不安,有什麼東西錯了,可她看著母親越來越有起色的身體,將那不安壓到了靈魂深處,和那具突然出現又突然消失的觀音像一起遺忘了。 

 她的臉上終究是留下了疤,可她擁有了相愛的父親和母親。 

 原來在正常的家庭成長是那麼快樂,她不用擔心同學在背後嘲笑她沒有父親,不用擔心母親突如其來的發狂,不用擔心外婆的唉聲嘆氣和強作歡顏,她成長得陽光又快樂。只在非常偶爾深夜,她還會做夢,夢裡全是陰鬱的黑暗,那尊觀音回過頭來,問她後不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