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三花 作品

第一百六十二章 母親

謝璟從曹媽媽口中聽說了,“是要我嫁到岐山王府去,她好抬高自己身價。”

岐山王府?

謝斐仔細回想了下,“這家適齡男子,好像有個四公子?那倒是一表人才,風流倜儻,雖然不會襲爵,但本人上進努力,遲早會出人頭地。”

這門親事要是真成了,謝璟不虧。

謝璟定定看著她,說:“是二公子。”

謝斐微愣。

良久,謝斐追問道:“是那個剛死了正妻,就要抬官妓為妻,還被皇帝訓斥,差點貶官的男人?”

謝璟鄭重點頭。

謝斐不由扶額。

岐山王府的事鬧得沸沸揚揚,連謝斐都聽說了些。

那個二公子本就是個花花太歲,把官妓娶回去捧著也就算了,還意圖在正妻屍骨未寒的時候,把官妓扶正。

雖說岐山王將這事壓了,但二公子鬼迷心竅,放著別家的好姑娘不要,硬要讓官妓做填房。

後來事情鬧得越來越大,連皇帝都知道了,狠狠訓斥了一番。

要不是看在岐山王勞苦功高的份上,二公子連官銜都保不住。

這樣的人家,再富貴,但凡是有頭有臉的人戶,都不可能把愛女送過去糟蹋。

謝斐追問:“大娘子也要你嫁?”

謝璟微微搖頭,又道:“父親親口說了,謝家女不與娼妓共侍。”

否則傳出去,臉都丟盡了。

這樣一來,即便是莊文秀和謝央,也不可能逼迫謝璟去嫁給那樣的人。

謝斐道:“既然如此,你在煩躁什麼?”

謝璟望向牆角土地裡,清新碧綠的小菜苗,眼神飄忽,“不嫁給這個,總要嫁給別人。”

橫豎,還是要嫁的。

謝斐給不了她建議,畢竟自己也都身不由己成了妾。

她開玩笑道:“不如,你往自己臉上劃幾刀,破了相,自然不容易嫁。要麼,設法毀了名聲。”

謝璟竟然認真思考片刻,然後道:“好主意。”

謝斐臉色微變,“我開玩笑的,你別當真!”

她這傻姐姐,真幹得出來。

謝璟起身,說道:“找你聊天,果然輕鬆。”

謝斐沒好氣道:“我不輕鬆!還是那句話,你別亂來,我剛都是胡說的。”

謝璟卻露出一個很淡的笑容,兀自走了。

農曆二月,春闈結束,考生們忐忑等著放榜之日。

天氣漸暖,謝斐在房裡翻看醫書。

這醫書破舊得很,得小心翻閱,不然一不小心就壞了。

她一邊看,一邊摘抄,方便以後再看。

浮玉蹦蹦跳跳地回來,說道:“姑娘,今天城裡頭也好熱鬧,聽說要放榜了,各家都擺了席,要招待百姓們吃喝。”

這也是祈福的一種,願上天保佑自家學子能中榜。

謝斐道:“擺多久的流水席,都不如考生自己努力來得重要。話又說回來,你覺得寧國公家,中榜的可能性有多高?”

浮玉愣了愣,道:“您是指七姑娘的如意郎君,那位趙明淮趙公子?他可是鳳山書院的弟子,據說先生們都誇他聰敏,應該能考上吧?”

謝斐只對這一個人感興趣,道:“我日前跟他見過一次,覺得他壓力太大,萬一發揮失常,寧國公府恐怕要翻天。”

早在春闈前,寧國公府又是辦祈福宴,又是找高僧算命,張揚得很。

要是趙明淮壓力大,沒考中,可就丟人了。

浮玉道:“管他考中沒考中,跟咱們又沒關係。不過姑娘,您也不在乎主君的死活嗎?”

裴淵的事,謝斐並沒有告訴浮玉。

這丫頭年紀小,萬一說錯了話,可能引來殺身之禍。

“只要府上照顧得當,主君活幾年不成問題。”謝斐說完,把剛抄完的醫書拿給浮玉,“字跡未乾,拿出去曬曬。”

“哦。”浮玉拿著,又猶豫道:“姑娘,我還聽見城裡人都在議論,說咱們主君,下半身廢了。”

謝斐好笑道:“這本就是事實,他們愛議論就議論去吧。”

“可是……”浮玉欲言又止。

謝斐合上破舊的醫書,很妥帖地存放起來。

“你是怕,從今往後,我再也不可能有自己的孩子?”

浮玉難受地點頭。

謝斐是貴妾,不管裴淵是死了,還是不能生育了,她都沒資格改嫁。

也就等同於,她要一輩子守著這個人,再也不會有自己的親兒女。

謝斐覺得無所謂,浮玉卻總覺得遺憾。

揉揉她的腦袋,謝斐道:“我寧願今生無子,也不要生下裴淵的孩子。”

她話音剛落,袁三就拎著一桶魚,大步走進來。

“姑娘,中午煮魚吃嗎?”

浮玉趕緊抹掉眼淚,拿起書往外跑,還撞了袁三一下。

袁三莫名其妙道:“這丫頭叛逆了?”

謝斐正色道:“我家浮玉可最聽話懂事了,何曾叛逆過?”

袁三道:“什麼時候你能這麼維護我,我就心滿意足了。”

謝斐當做沒聽見,又看看他桶裡的魚,隨口說道:“帶上一條新鮮些的,午後陪我去掃墓。”

袁三瞭然,“好。”

午後,謝斐帶袁三一起到京郊附近的山裡去,一如往年所做的那般。

謝斐這個時代的母親,謝雄成最厭惡的妾室,就葬在最不起眼的山裡。

到了荒草叢生的墓前,袁三剷除雜草,清理亂石,謝斐則摘來野花,連同水果跟魚肉等,一同供奉在墓前。

“我娘活著的時候,最喜歡吃魚,”謝斐淡聲道:“可笑的是,這是我對她為數不多的印象。”

她娘死的那年,她年歲並不大,連對方的樣貌,聲音,性格等,如今想來都十分模糊。

但依稀覺得,那是個很溫柔的女人,總愛抱著她,母女二人坐在屋簷下,遙望夏日裡漫天水潤星辰。

伴隨女人溫柔哼唱的搖籃曲,尚且是個小孩,精力不足的謝斐,會進入香甜的睡夢中。

要說這世上,跟謝斐最親近的,謝斐最愧疚的人,都是這個女人。

她將謝斐帶來這世上,卻沒能讓謝斐深刻記住她,更談不上孝順。

謝斐偶爾會想,如果她孃親還在,母女兩個會是什麼光景?

袁三幫著燒紙錢,問,“府里人,好像也不怎麼提你母親的事?”

“嗯,”謝斐也覺得奇怪,“連她的名字好像都是忌諱,誰都不敢提。我暗地裡查了那麼多年,也查不出什麼痕跡來。”

只有莊文秀曾在痛罵謝斐的時候,提過一句,她跟她娘一樣,都是最會勾引男人的狐媚子。